第八十二章 反常的乌列

    苍湖，摄冥会总部。

    魔棋尸青——卡欣?赛缇丝正飘浮在离地面有一点距离的半空，缓慢地移动着。

    她所在的是一条有弧度的走廊，两旁挂着许多看起来非常混沌的画，使这惨白色的走廊看起来有点渗人。

    这走廊空无一人，却不时有一些仿佛是在碰杯和嬉笑的声音传来，越发显得诡异。

    但赛缇丝却毫不在意。

    她的表情保持着平时的冷淡。

    “喔~~赛缇丝，好久不见。”一个磁性的成熟男子的声音传来，赛缇丝抬起了头，看到了一个正拿着一本书靠在墙边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一头微卷的深棕色波浪长发，黑色的眼睛，下巴上有着整齐的胡茬，个子很高，肩膀很宽大，一身深灰色锦衣，背后黑色的披风上有着一个倒过来的头颅像是人类的八爪鱼。

    他微微一笑，成熟男人的迷人性感和潇洒风度便自然而然地显露了出来。

    赛缇丝只是望了一眼他，便继续朝前飘去。

    男子苦笑了一声，合上了书，用自嘲的语气道：“喂~喂~不至于这么生气吧，只是分会被毁而已。”

    此时赛缇丝正好飘到了男子的面前，她停了下来，看着前方淡淡地道：“问题不在那里。”

    男子将书向上方轻轻一递，从他背后的披风里突然伸出了一根苍白色、但表面看起来却像是彻底腐坏了的触手，将这书轻轻一卷，便缩了回去。

    “那么，是你的棋盘受到了损坏？”

    “没有……即使是受到了损坏，也不重要。”

    男子开朗地笑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心静如水的你如此躁动？”

    赛缇丝终于扭过头，冷冷地望了男子一眼，道：“我并没有躁动。”

    男子带着一点长辈取笑晚辈的意味笑了笑，没有说话。

    赛缇丝不禁微皱起眉头，半晌，她才缓缓地道：“我遇到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有多可怕？能比那个干掉了律天使的乌列还可怕？”

    “……也许，两者相差不远，也许，更强……”

    男子听完赛缇丝沉重的话语，脸上的笑容却一点没有变化，“那可是不得了了呢，那么，你让皇后出手了吗？”

    “……恐怕皇后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啊~~”男子抬起头仰天长叹了一下，笑意却依旧还在，似乎，什么样的事情也无法让他这洒脱的笑容消失，“那么，你对对方是谁有头绪吗？”

    “……”赛缇丝没说话，她在等着男子自己说下去。

    “我个人感觉，除了邪薮鬼堂以外的人不会有其他可能了，当然，这是因为我能想到的动机实在太少。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可以怀疑的对象，动机么，是冲着你的黑晶黯海去的。”

    “为何？你是想到了什么人吗？”

    “呵呵，魔壳这个组织一直以来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赛缇丝又不说话了，显然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男子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他们的五名杀手一直在圣陆四处寻找着一些极为奇特罕见的东西，这些东西中有的是宝物，有的是材料，有的价值连城，有的却无人问津。据说，凡是被他们盯上的东西，不管它是国王最爱不释手的宝石，还是白衣主教冠上的金箔，都绝对不会留在原处超过一天。”

    “你觉得，这个敌人是来自魔壳？”

    “只是猜测而已，当然，邪薮鬼堂依旧处在首要怀疑对象的位置。”

    “……时兵虽然被邪薮鬼堂掳走，但他绝对不会泄露分会的所在地。”

    “但你的分会还是被毁了。”

    “……”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赛缇丝略微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

    男子只是笑着看向她，也不打扰。

    这时，赛缇丝突然带着一丝不满看了他一眼，问：“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在看到邪薮鬼堂展现出来的实力以后？”

    男子的笑容突然收敛了起来，表情变得极为失落和犹豫，他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情是令我担心的。”

    赛缇丝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勾起了男子的痛处，有些不适，只得将视线移向别处，不再追问。

    “你为什么不直接坐在会议室里读书，偏要在这里站着？”赛缇丝看着前方问。

    男子苦笑了一下，道：“会议室里？你觉得，有那几个家伙在，我还能有精力看书？”

    “他们都回来了？”

    “除了议长，都回来了。毕竟，这次的事情太过麻烦，所以议长要求所有的人必须赶回来参加会议。”男子站直了身子，似乎是准备去会议室了。

    赛缇丝却没动。

    走了两步的男子回过头看到她停在原地，怔了一下，问：“怎么？不走吗？”

    赛缇丝不回答，也不动，脸色冷淡却似乎带着一点别扭。

    男子马上释然，连他都觉得会议室里太吵闹而躲在外面读书，像赛缇丝这样极为喜欢安静的少女自然更是不愿在里面多呆了。

    “我先说一下，唐塔米冯可是刚刚从这条路离开去闲逛了，所以……他很有可能也会从这条路上回来。”男子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

    赛缇丝抬起头瞪了一眼男子，然后快速向会议室飘去。

    男子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

    邪薮鬼堂的庭院里，已经变得和之前一样空旷。

    可站在平台上面的乌列，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之前从未有过的冷清。

    他双手放在石栏上，表情前所未有的苍白、空寂。

    律天使死去的地方，鲜血早已被清理，乌列却直直地盯着那里，好像律天使还坚定地伫立在那里和他对峙一样。

    “乌列？”一个比乌列嗓音还要动听悦耳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伊芙吗？”乌列没有转身，手指在发涩的石栏表面摩挲着。

    他的背影，在星光下显得愈发完美，只是，带着一丝寂寥与悲伤。

    “你有发现过吗？这里的景色，原来一直是有些冷清的。”乌列说道，“我不想它变成这个样子，我们的家，我不想它变成这样。但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逼迫着我？”

    空荡荡的平台上，只有乌列那即使有些愠怒却还是不愿彻底释放出来的声音在响着。

    “父亲眼中那平和的世界，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明白，也一度很憧憬。但范德夏特却告诉我那必然是建立在血腥之上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绝对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性的。”

    乌列低下头，看看那黑色的手套，继续道：“但你知道吗？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这句话本来就是一种带着‘绝对’的表达，呵呵，原来我也是个相信必然的人。所以，我也终于遇到了只能去妥协的事情，我不得不带着冷酷，向那些逼迫我做出如此决定的人展示我一点都不想让他们看到的绝望，因为那绝望本不需要存在，至少，在我眼中的世界里，它不会存在。”

    伊芙夏尔，不知何时走到了乌列的身边，轻轻地抓住了乌列的手。

    乌列转过头凝视着她绝美的脸庞，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愿意继续走下去吗？”伊芙夏尔突然柔声问道。

    “哪条路？”

    “你想要的那一条路。”

    乌列抬起头遥望星空，想了想，坚定地说：“愿意。即使巴罗迪亚、蒂伯格斯他们不能理解，即使人类选择与我们为敌，我也愿意。”

    伊芙夏尔握着乌列的手紧了一些，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站着，许久没有移步。

    乌列的眼睛里，却在这时又出现了那些仿佛是墨水一般的黑色物质，将他翠绿的眼球一点点彻底遮盖，直到整颗眼球都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伊芙夏尔正扭过头要和乌列说话，乌列急忙别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伊芙夏尔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得回去了。”乌列将手从伊芙夏尔处抽出，淡淡地说道。

    说罢，他便扭过身子，快速地朝着里屋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强忍着怒气的人却挡在了门口——普莉奥。

    乌列急忙再次别过头去，躲开了普莉奥的视线。

    普莉奥虽然觉得乌列有些不对劲，却顾不上这些，她严肃地对乌列道：“我需要和你谈谈。”

    “我没有那个时间。”乌列淡淡地道。

    “你没有选择！”普莉奥提高了一点声音，强势地道。

    伊芙夏尔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对普莉奥冷声道：“人类，你没有听到乌列大人的话吗？”

    普莉奥却没有理会伊芙夏尔，而是带着火气快步朝着乌列走去。

    乌列别过去的脸上突然一狠，似乎要爆发。

    伊芙夏尔却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冷冷地瞪着普莉奥。

    普莉奥看到了伊芙夏尔那有着骷髅模样瞳仁的眼睛，突然想起了仙忒之前说过的话。

    但她竟没有任何犹豫，毫不退让地迎上了伊芙夏尔的目光！

    那一刹那，一股仿佛无法再冰冷哪怕一丝的极端寒冷猛然从普莉奥的心底里涌了出来，朝着她身体和灵魂的所有角落疯狂地钻去！

    同时，她的脑海中好像还回响起了一阵虽然好听至极，却又令她感到无比痛苦的歌声，这歌声，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的心口不断地划着，可是速度却好像又慢到令人发指！

    但，真得很慢吗？

    这一切，其实不过是瞬间的事情，普莉奥却感觉自己的心口已经被划了数百次！

    伊芙夏尔显然没想太过为难普莉奥，很快就解除了魔法。

    普莉奥却已经浑身都是冷汗地倒在了地上，她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虽然没昏过去，但也已经失去意识，和昏过去没什么区别了。

    乌列，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伊芙夏尔望着她的背影，微微蹙了一下眉。

    两个仲夜骑士在此时来到了平台上，不等他们说话，伊芙夏尔便冷冷地道：“将这个人类送回房间。”

    仲夜骑士没有犹豫，很快就搀着普莉奥离开了。

    平台上，只剩下了伊芙夏尔一个人。

    她缓缓地回到了石栏旁，呆呆地看着星空。

    这星空，美得令人窒息。

    可没有了他，这美本身，也同样令人感到难以呼吸……

    不久，伊芙夏尔的泪簌簌地流下，落在石栏上化作了点点在星光下反射着五色光彩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