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问09-小小（1）

    “命运的转轮，你代替他们成为了他”

    炸锅了

    乌尔姆市押运车被火箭弹轰炸，死亡嫌疑人疑与市长后院抛尸案有关。

    这条消息从周一开始就在热搜上一路飚红。

    和它不相上下的则是：

    新闻发言人周甜是谁。

    周甜至少分走了这条热搜一半的火力。早上九点的时候，上面强制撤掉了押运车的热搜，只留下周甜是谁这一条。

    不过上面也没有阻止有权威的媒体详细报道这件事，所以一大早上，媒体就把乌尔姆市刑警大队围堵个水泄不通。

    可他们围也没有用，局长去市里开会，刑警队长是个脾气差的，拒不接受采访。

    DNA的鉴定结果需要一周的时间，整个一周高度保密，只有局长，檀队，小白知道这件事。在张国军案没有明了之前，小叶停课了，和他一起停课的还有陈午昂一伙儿人。

    换句话说，现在风声特别紧。乌尔姆市就从来没有乱成这样。平时家里买卖不太干净的那些人，都怕自己孩子被抓去当人质，被黑帮威胁站队。

    那一颗火箭弹看似打在了押运车上，实际上是打进了舆论的眼球里。整个乌尔姆市的黑帮们无论平时多么不和，此刻都是紧紧抱成一团。国家如果要扫黑，那么他们一个都别想逃。但换句话说，事已至此，国家如果要动他们，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别怪他们弄出来举国皆知的大丑闻。

    比如可以想象的一条热搜，黑帮与警队陷入火拼，警队人员伤亡惨重。

    派武装防爆警察下来吧，容易掀起波澜。让警局中规中矩的继续查案吧，没有威慑力，大家也不敢再查下去。

    最后上面开了一个礼拜的会，总算在周日决定了，派一个中央警队的队长下来，据说身上功勋赫赫，家世背景十分强硬。绝对是一个黑帮不敢动的大佬级别的存在——

    绰号海鹰大队长的林战。35岁，上校军衔。刚转业到政法公安机关一年，正处级别，长相非常俊朗，未婚。

    以下是来自小白非正式的科普：

    “就是特别好看！昨天晚上他和局长在市里的招待所吃饭，我去办事儿，被我偶遇到了。身高起码一八三，气质儒雅，走路生风，说话不疾不徐，彬彬有礼，家里爷爷是参加过战争的，父母都从政，最重要的是还没结婚，理由据说奶奶给算过命，三十五岁那一年遇见真命天女。啊啊啊啊啊！那不就是今年？我们局里的姐妹有福气了啊啊啊啊啊啊！”

    李燃对此不屑一顾：

    “他的风评挺差的。个人风格明显，做的事也太耀眼了，不懂得避其锋芒。导致这么多年招惹了不少是非。尤其是女人方面，啧啧啧。不管男女，烂桃花太多的人，路人缘都差。”

    原本警局的权力结构是，局长，下来就是檀队。现在呢，局长和林战并行，甚至在个别事务的决策上，林战的意见优先。檀队脑袋顶上现在又多了一个，还是个跟他性子不合的同年龄段的男人。

    说不烦躁是假的。

    此刻，林战办公室。

    “DNA鉴定报告出来了，听说是你力主往这个方向查的，我还没拆，叫你过来一起。”

    周二的下午，外面乌云密布，林战端坐在办公桌后，他坐直了腰板，平缓的陈述着这个让檀队牙痒痒的事实。

    事实就是，现在鉴定报告他都领不到了，鉴定部门会直接把结果交到林战手上，这不是对他权力的剥夺还能是什么？

    局长劝他，这是上面在保护檀队，为他分散火力。免得再发生一起对刑警支队长的刺杀，警察的面子真的就丢尽了。可檀队就是不爽。

    尤其是在拆鉴定报告之前，林战说的那句话：

    “我的意见是，叶铃淇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警局，让她好好待在家里。”林战平静的说道。

    “我反对，她对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的贡献，比这个局里任何一个人都多，凭什么她不再被允许继续查案？”檀队无意识的提高了音量。

    “我们警局不需要用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助理破案。”

    “这个案子的关键都是她找出来的。”檀队不服。

    “现在我来了，跟着我来的还有我的团队，他们会承担破案的职责，我认为季小月身上还有突破口，审讯也是破案的关键一环，案情进展方面你不用担心。”林战从专业的视角说道：“叶铃淇是一个残障人士，很多事情上都做不到可控，我已经听说过二十三号你被刺杀的事情了，叶铃淇也差点遇害，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我管辖的单位里。”

    “难道让她一个人在家就安全了吗？不像那些权贵家庭，动辄就请五六个贴身保镖，我家就这破条件，二层小楼，大门一踹就开，你让她待在我视线之外？我要怎么安心？她已经被迫卷进了案子里了，中途把她丢下车，更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林战陷入了沉思。

    “檀队，你先别激动。这件事待会儿再议，先看DNA鉴定报告。”

    DNA的鉴定报告让人窒息。

    文市长的三个亲生子女分别是，大儿子文远，二儿子文超，女儿季小月。

    张国军的亲生女儿是文小小。

    ……

    长久的震惊和沉默

    “很好，看来前面所有的推理都要重新推翻再来。”林战皱起了眉头，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左手拇指用力揉搓着右手大拇指的关节，表示着他的迷茫。

    “晚上去市长家吃个家宴吧，我组局，你来吗？”反向鸿门宴吗？

    “叫上叶铃淇，她会很安静，不会说话。”檀队坚持道。“整个DNA线索都是她冒着风险摸出来的，包括张国军脚踝上的编号也是她发现的，你没理由把她甩在一边，说不用就不用了。”

    “哦，对了。这个编号是国外的雇佣兵组织Ti的参军编号，他们上个礼拜正好在暗网上宣称丢失了一匹武器，炸死张国军的看来就是他自己弄来的火箭筒，自掘坟墓不过如此。你看，我说了我的团队很专业，他们查什么东西都很快。”

    “……”檀队承认，这个速度，他们警局比不了。

    “你非要让叶铃淇参与进来的理由是什么？她的安保的话，我可以提供，我现在住的公寓安保系统配备的是顶级，我可以帮她在我隔壁租一个房间，直到这个案子结束，她的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如何。”

    “不行。”檀队想都没想就果断拒绝了。

    “哦……”林战笑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和叶铃淇，是福尔摩斯与华生之间的关系吗？还是柯南与灰原哀之间的关系？”

    “……”檀队有些无语，他连灰原哀是谁都不知道。哪个正经刑警支队长破案靠看动画片啊。

    “我看了叶铃淇的履历。你们才认识三个礼拜，你信任她吗？”

    “林上校，你要不要亲自见见她？”

    “那行，今天晚饭，你让叶铃淇跟我来吧，你可以去观摩我的团队审问季小月，如何？”

    草他妈，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檀队想起身走人，但是想到这个人最多就在这待到破案，大动干戈也实在没那个必要。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时林战软下来了几分语气。

    “檀队别生气，据说我的母亲和您的父亲曾经还是同校的同学，我俩也不算毫无关系，说不定日后可以成为朋友。”

    檀队扯了扯嘴角，对于这个显而易见两个人都信不起来的说辞，只能礼貌的笑笑。

    局长办公室

    “局长，我要请假。”檀队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摊。

    “我说什么来着，你肯定忍不过三天。你昨天还跟我犟，说你向来能屈能伸，只要他有能力，你就……”

    “我脾气差，我要请假。”檀队打断道。

    “林战其实私底下很好相处，就是工作上不随和，太较真，喜欢一码归一码，做事有自己的秩序感。据说他和你一个星座的，我看你也这样，你俩就是工作风格太像了，所以才处不好。”

    檀队听到星座学彻底无了个大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啥座，局长一天天哪来的闲心帮他研究占星，这老头真是绝了。

    “我像他那样仗着级别高，就高高在上？”

    “你级别低你也高高在上。”

    “……”檀队哑口无言。

    “在工作上。”局长稍微缩窄了一点攻击范围。

    “批不批？”

    “批啊。你想请多久就请多久。本来这个案子查到超过张国军往上，水就太深，我就不想让你再插手太多了。不如你就当个闲散人员，每天来警队打打酱油，观摩了解一下林战的办案风格，顺便你可以通过我，给他提提意见。”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领导呢。

    “我哪敢提意见。人家是正处级，厉害得很。”檀队翻了个白眼，气消了大半。

    “你放心，小叶是挂在我名下的助理。我一定跟林战好好说，让小叶留下。你就这段日子，逛逛菜市场，学着下下厨房，给你师傅我和小叶改善改善伙食，才是正经事。”

    “……”

    “先从鱼汤学起吧。”

    檀队气的门都没关就拍屁股走人了。

    林战的车。

    林战的司机在前面开车，林战悠哉的坐在车后座。小叶穿着一身黑色反向对钩运动服沉默的坐进了林战的车里。

    “你就是叶铃淇？檀队是你养父？”

    “……”

    少女今天不想废话的心情格外明显。她根本不想来，但是檀队跟她哼唧，说他在外面受了欺负，要叶铃淇替他出气，这她才过来的。

    “去市长家吃饭你就穿这个？”一向穿衣讲究的林战皱起了眉头。

    “……”叶铃淇把高领运动服的拉链拉到顶，半张脸都埋进了领口里，陷入了神游模式。

    “看来你是一路上都不想和我说话了……”林战有些后悔叫了女孩跟他一起，他不喜欢工作的时候遇到这种很不受控的情况。

    市长家

    （略过寒暄）

    两方都知道，今天的家宴是为了掩盖审问的难堪。

    饭桌上，大家聊的都是不相关的话题，比如林战的家世。文市长深信这个案子跟他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于是他还有意撮合文小小和林战。相比于檀支队长，林战更符合他心中对乘龙快婿的人选。

    全程无人在乎一心干饭的小叶，连文小小都没多看她一眼。

    饭后，林战进了市长的书房，跟随其后的还有叶铃淇，市长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这个不说话的小女孩。

    “林战，我不太懂，你有话问我，我也许你问。可跟进来的这个小丫头，是几个意思？”

    叶铃淇从进门起，就自闭的状态，不看人，招呼也不打。市长是个体面人，人前不好意思细问，这会儿进了屋子，终于表达了困惑。

    “哦。这个是局长推荐的人。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她也不跟我说话。是局长的……呃……助理。不过她对我们今天的谈话没有影响。”

    “好吧。”市长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又是一顿寒暄后，两个人进入了正题。

    “其实我就是想问您一些关于张国军的事儿。我们这里查到了您和张国军有过一些联系，我希望您能事无巨细的说说对这个人的印象，发生过哪些事。好补充一下我们对这位嫌疑人的了解。”林战直接的问道。

    “啊？那我要从哪开始讲起呢？”

    “不如就从你把他从张舜垚改名叫张国军开始吧。”

    市长的脸色变了。

    “张舜垚，是个退伍军人。他这个人履历复杂，我在雇佣他之前，是查过他的。他曾经是国家特种部队的正规军，结果在执行一次国外的任务时出了事，一消失就是五年。这五年他被国外的雇佣军给救了，就一直没能回得了国。后来他想办法，托关系成功回来了。可有了雇佣兵的黑历史，军队这一块是回不去了，他别的不会，只会打架。性子太独，没耐心，给有钱人做保镖还心高气傲，总也成不了，后来就去做了地下拳场，从拳手混成了经理人，又因为和手底下的拳手闹掰，被俱乐部撵了出来。”

    “我和他的交集还是始于我夫人的遇刺案。说是遇刺有点夸张，无非就是我夫人送小小去课外兴趣班的路上，有一个精神病往我家车里扔燃烧瓶。张国军当时给做水产的开运货车，车就停在路边，顺手给我夫人和小小救下来了。我问他要什么作为感谢，他让我给他一份工作。”

    “我夫人那阵子受了惊吓，她本来就是一个容易多想，神经敏感的性格。我为了让她以后出门安心，就把张国军雇佣成了我的私人保镖，让张国军以后坐在副驾驶随行。夫人出门的日子不多，他一个月也会跟随夫人或者我女儿出去个三四次的样子吧。”

    “后来他干了三年，我就不让他继续干下去了。”市长讲到这里的时候，面色透露着些许不悦。

    “为什么？”

    “因为我那两个儿子不喜欢他，总是私底下跟他起冲突。他也看不上我那两个儿子，次次都是出言不逊。所以为了家里气氛的安宁，我就给他辞退了。”

    “不过我也没亏待他，我让他去给我一个做买卖的老朋友当保镖。有了在我家做事的经验，他也学着收敛脾气了，长期也相安无事。”

    “只不过三年前，轰动全城的文小小绑架案，虽然檀队24小时极限把案子破了。可我夫人还是心有余悸，觉得家里的保镖水平不行，没有实战经验。我把他找回来，问他愿不愿意继续在我家干。结果被他拒绝了。”

    “拒绝了？”

    “他说和我家闹过的不愉快太多，并且他现在年纪大了，也不缺钱，只当隐形保镖，不干贴身保镖的活了，嫌累。正巧那会儿我meimei家因为小小的绑架案心神不宁，他们家还是做买卖的，有点小钱，就更担忧小月被绑架了。我夫人向他们推荐张国军，就这样，张国军就直到案发都在季小月家做事。”

    林战打断道：

    “所以改名的事儿……”

    “张舜垚这个名字，我找人算过，不好。我meimei家是做买卖的，最怕冲克。舜，有转瞬即逝的感觉，垚里土字太多，我meimei家做海鲜贸易的，土克水。国军这个名字好，国家的军队，忠诚。我问过他意见的，他说改名的话，加钱就行，别的无所谓。我确实是动用市长的权力帮他改名了，不过这个应该就算是个小瑕疵吧。”

    “您如今很清楚张国军是杀害卫子成的嫌疑人，而且大概率也是他抛尸的吧？”林战问道。

    “张国军和我家不至于有仇。肯定是被收买了。他为什么杀害卫子成我不知道，也许就是随机挑个人杀，栽赃给我们家。你知道的，他那个人，能背叛国家在雇佣兵里苟且五年。就能背叛我们家，为了钱栽赃到我头上。要不是我夫人盲目信任他，我对他是没有太多好感的。”

    “说到您夫人，她四胎都是在家请私人医生接生的，没去医院这是为什么呢？”

    “林上校，三胎，我夫人给我生了三胎。”市长强调道。

    “奥！你看我这个脑子，对不起，我刚接手这个案子，最近脑子装了太多信息了，文市长莫要责怪。”林战抱歉的说道。

    “怎么会呢。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我夫人不知道从哪听说在医院生产，会被泄露隐私。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女大明星呢，担心有人把她准备生产的照片往外传，于是坚持要把医生请到家里来生。当时急救车都停在外头，不过您放心，绝对符合规定。我家里mama那头亲戚就是开私立医院的，这不算是滥用职权。”

    “哦，文市长，您别担心，我只查案子，不查别的。”

    “只是，林上校。这个案子和我夫人怎么生产有什么关系？”

    “倒没什么，我这个人看案卷的时候，遇见不理解的就会标注一下。因为这个年代罕见有人会更愿意在家生产，所以我今天是否也有机会和您夫人谈谈呢？毕竟她和张国军也有过一些接触。”

    “这是当然。”

    不多时，文市长把文夫人带进来了，他出去时还回身有礼貌的带上了门。

    问题还是那个问题，聊聊张国军。

    破解版的小视频林战是看了的，审问文夫人绝对是今天的重点。

    “夫人，您希望我称呼您为文夫人还是Anne？”林战礼貌的问道。

    “Anne吧，随意一点。不然真的像在审讯了。”

    “好，我的问题和问您丈夫的一模一样，聊聊您对张国军这个人的印象和评价。”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怎么出门，有什么好说的呢？”

    Anne不想多言，她捂着头，直说自己最近头风病犯了，说话容易引起身体的不适。

    林战没强求，他笑了一下，起身掏出一个黑色手掌大小的设备。然后顺着设备上的信号指示灯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从书房里摸出来了三个窃听器外加一个摄像头。他把那些电线给剪断了，又把那些小零件丢到了文夫人的面前，轻松随意的说：

    “现在可以聊聊您对张国军这个人的印象了吧？这部分见不了法庭，您的丈夫也不会知道，畅所欲言就好。”

    “我……”文夫人满面震惊，她下意识的捏紧了自己的裙子角：“从…从哪开始讲，你们想听什么？”

    “不如…就从你第一次见到他那天开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