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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的人如今还要他照顾。头几日宣和一日三餐连带着药都是谢淳喂的,他身体好些之后谢淳也会来陪他用膳夜间待他入睡之后又起身处理事务。事虽多,忙而不乱,就是休息不好,朝中大臣们眼见着陛下日渐消瘦,似乎比往日更寡言了。原想着太后一走,慕家便要倒,如今看圣上这态度,可不像是同太后关系不睦啊,也有些人看得更深一些。慕家不仅是韩王妃的娘家,还是秦王舅家,听说秦王同慕家的关系比沈家要亲近多了。即便没有太后,慕家至少也还能繁荣三代。白修远在翰林院当差,常在御书房心走,听闻宣和病了便想去看看,虽在皇帝身边当差他却从未掩饰过向着秦王的心,他说了,谢淳便允了。“想法子叫他说说话。”“臣遵旨。”白修远得了吩咐恭恭敬敬地退出去,却见御案前的人又说:“不愿说便罢了。”“……是。”宣和知道他嗓子出了些问题,太医已经来看了几回了,谢淳倒是一副平常的样子。他其实有感觉,他并不是说不出话,如果非要说,应该也是可以的。他只是不愿意用力。不止是说话,若非谢淳盯着,他连吃饭都想省了,自然也懒得见人。床上躺了这么久除了谢淳他只见了谢沣,青鸾如今贴身照顾他,直接做主放了白修远进来,只是同宣和说了一声:“小白大人来了。”宣和点点头。白修远见了宣和便轻轻叹了口气,哀而不伤,谈何容易。父母过世,他也曾经历过,不是旁人一句节哀就能过去的。他也不说什么宽慰的话了,只说些王府的事,王府已经修好了,百里汇胆子越来越大了,常去看安安和白棋,安安已经会从他手中接竹子,白棋也不躲着他了。宣和反思,我这宠物养得够不经心了,只是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白修远自顾自地说了小半个时辰才告辞。这之后百里汇,钱毅、宋钱,鲍康等人都被召进宫来见了他一面,最后连苏婉清都来了。她是唯一一个说起贵妃的人,没错,她说的是贵妃不是太后。苏婉清在京中名声不小,但比起慕贵妃实在是不值一提。到如今众人提起大雍第一美人想起的都是慕贵妃,不是皇后,不是太后,是贵妃,是当年名动京城的慕家长女慕惜娘。“那般风华,大雍前后三百载,无出其右者。”苏婉清眼中有倾慕,她是见过贵妃娘娘的。宣和知道她的意思,贵妃合该是一身的风华,太后二字,于她有些违和。她的前半身享尽了荣耀,这深宫,缺了最重要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她是太后,却从未自称哀家。宣和闭了闭眼,太医说她是在睡梦中离去的,平日里健健康康,说是急症都有些牵强,那日正是先帝忌日,先帝与太后伉俪情深,传到如今便成了她在梦中随先帝而去。倒也不算错,她是自己走的。大约是同为女人,苏婉清言语间对贵妃满是向往,反倒叫宣和觉得这是她为自己选的最好的归宿。他又何尝不知,这一年本就是为了他留下的,若非有他,去岁便该随先帝去了,知道却不意味着能释怀。为什么又要抛下我?先帝走时他觉得假,过去一年他回想起来还有些恍惚,仿佛昨日才同他一起用过饭,抢着喝贵妃煮的鱼汤。如今一回首都已成了空。贵妃走了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他没有娘了。父亲和母亲是不同的,说不上谁的离去叫他更悲恸,前者如梦似幻,叫他心中缺了一角,后者痛彻心扉,叫他心底裂了一块。苏婉清走后谢淳来喂他用药,平日里宣和都不声不响,谢淳喂一勺他就喝一勺,这药不苦,也算不上好喝,他却从没想着要一口气喝完。今日却偏开了头。谢淳放下碗勺,并不迫他,原就是滋补的药,用不用也没太大妨碍。“谢淳。”过去半月有余,宣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嗓音有些沙哑,宣和都觉得自己声音有些陌生。他抬手摸了摸喉结,怔了怔。谢淳并不意外他能说话,太医说宣和的症状有些像失魂。他知道阿和不是那样脆弱的人,他能控制自己,只是难受了,不愿说话罢了。现在他愿意说了,他说:“谢淳,我没有娘了。”第84章灵堂就设在宁寿宫,宣和再去时已经平静了许多,这是她的人生,这是她的选择,无人可以置喙。宣和跪在蒲团上,诵了一卷经,起身时颤了颤。他几乎是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方才又是乘着御撵来的,只跪了这么一会儿腿便开始酸胀难受。慕家也来了人,是他的外祖母,老人家拢共就两个女儿,都走在他前头,她的精神状态却比宣和要好得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还能反过来宽慰他。宣和那一卷心经还是幼时跟着她学的,心中有信仰大约确实能叫人平静些。回去时宣和说要走走,谢淳就陪着他走。夕阳斜照过来,将他们的影子打在汉白玉的地砖上,又延伸到朱红色宫墙上。宣和回头看了一眼,他和谢淳原来走得那么近,他们的影子是挨着的。宣和停了一会儿又倒退着走了两步,谢淳始终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宣和忽然说:“我累了。”累了就回去,可他们现在就是在回养心殿的路上,方才宣和说不要御撵,已经叫人抬走了。王公公在后头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他不过犹豫片刻,就见陛下已经半蹲在秦王身前。谢淳说:“我背你。”宣和挑眉,看着眼前的背影,这个姿势多少是有些不雅,谢淳却无比自然。宣和双手勾住他的肩,轻轻纵身,谢淳稳稳托住他。背着人的时候,想要身后的人舒服,就不可能身姿挺拔,后头的随从们就见陛下微微躬着身,稳稳地背着秦王走在前头。一边要顾着前头主子一边又不敢多看,一时间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宣和趴在谢淳背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在他颈间蹭了蹭,带着些依恋。说起来有点荒谬,他和谢淳,一个皇帝一个亲王,说是这时间最尊贵的两个人都不为过,他们却只剩下彼此了。相依为命。“谢淳。”宣和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嗯。”“谢淳……”“嗯。”“七哥。”……不论他喊的是什么,喊了多少声,谢淳都应下了,没有丝毫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