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章

    外面下着大雨，屋里的烛台足以照亮。莲和莉莉丝在无言中目光交汇的瞬间，她就知道他在说谎。

    「好，不认识！」她不由得想到凛所经历的痛苦都来源于这个嘴里说出轻飘飘的一句『不认识』的男人，火气从脚底窜到头顶「那么意大利的一切混乱都是你和塞缪尔造成的对吧？」

    他侧着身眯着眼，双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和服松松垮垮露出一点象牙般肌肤，看她的戏谑眼神，就像是狐狸正欣赏着上蹿下跳的烤熟火鸡腿。

    莉莉丝长长嘘了一口气，整理着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显得不那么尖酸刻薄。

    「乱套了的社会，上层权贵不可逆转的腐朽。警察镇压的不是罪犯而是想要维护权益的人民。发生恐怖袭击，无法保护自己国家的人，还要靠黑手党护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因为害怕被指责，只能无止尽的洗脑将矛盾激化，让人民拿起武器去对抗人民。

    你敢说和你们无关吗？」

    她的双眼直盯着他，目光几乎要把他穿透。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爆发出来，上她气不接下气把小脸涨得通红。

    「说得那么急，口渴吗？」

    他拿起长长烟杆红唇轻点，漫不经心慵懒地吐出一个个紫色的烟圈，烟雾渐渐散开在莉莉丝周围。

    清透的声线不急不缓「他们可以抵抗诱惑的，只是他们没有。而地狱需要这样堕落的灵魂作为武器来守卫这里」

    「守卫？就像是你们放出食人鬼在人间啃食人类那样吗？」

    「唯独你没有立场教训我」

    毫不留情的嘲讽，换来他冷若冰霜的回答。她看着这一双熟悉的墨色眼眸里汹涌的潮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抱歉，你别生气」

    她是疯了吗，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乱吼乱叫。她先前装的甜美可人不都白费心思了吗？

    「不生气，看着你趾高气昂的样子，精神那么好我很高兴。他快回来了，刚才的话可别对他说」莲轻叹着起身，先是重新收紧了腰带而后来到料理台前，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矿泉水瓶，清水「咕咚咕咚」流进烧水壶中。

    他的侧脸真的和凛好像……

    「我不知道他现在和人类合伙做的事，但克隆应该是和你有关，不然他不会那么起劲。对于我们永无止尽的寿命来说，你觉得什么最重要？」

    「征服世界？」莉莉丝实话实，这是所有反派的套路。

    「是记忆，人类总是在短暂的人生里学会忘记，而我们需要的是记得。我们也会成为人类活过，可那个片段只能当作看电影一样来解乏，但你不能忘记你是谁」

    他捏着透明水杯的指节泛着白「这是责任，莉莉丝」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瞬间是别人的一生？」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莲的风轻云淡，糟蹋了凛的真心，让他永远活在自责中。他的所有泪水都是为了这个人！

    「莉莉丝还真是菩萨心肠，呵呵，这样和你说吧。自从我20岁后取回了记忆，我已经在策划怎么死去了，电影就是要有戏剧性的收尾，不是吗？」

    莉莉丝快要听吐了他那目无一切的傲慢，心里想着收回那句他和凛相似的话语。

    「你可以进来了，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还有看莉莉嫌弃你的眼神更美好的画面吗？」

    不知何时塞缪尔靠在移门边框上抖了抖手里的塑料袋丢向莲，几步跨到莉莉丝面前环抱住她「你们在说什么？他对你出言不逊了吗」

    「没有的事，路西法大人对我很客气」这毫无声息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莉莉丝一大跳。

    「是么？……」塞缪尔抓紧了她的手腕用指腹摩挲着她嫩滑的的肌肤。路西法大人可真是个好笑的单词，莉莉丝果然什么都没想起来。

    「说起来我回来的时候钟声已经响起，我们回不去了，看来要在你这里借住一个晚上了」

    「鸟人们还真是尽忠职守像个走狗一样巡逻不属于他们的地盘」莲温着碗把茶碗连同茶筅一起用开水烫过，手上的动作熟练，撇了塞缪尔一眼「不是第一天住我这里，假客气什么」

    莲拿着刷子在茶筅内按照w的轨迹贴着碗底前后刷搅，使之拌入大量的空气，形成浓厚的泡沫。不一会，一股茶香飘逸在整个房间。

    「尝尝我的手艺吧」

    一杯guntang的，冒着热烟的深绿色液体放在莉莉的眼前。即使飘着香味在她眼里也犹如沼泽般拉着泥泞的丝，潜伏在下的怪物随时可以张着巨大口将她吞噬。

    「谢谢」

    在两人的注视下，不得不面带微笑喝下。果不其然，丝毫不顺滑的泥泞感像怪物的爪子扼住她的喉咙。她抑制住自己打恶心的生理反应，一股脑的全数吞下。

    眼前一片模糊，莉莉丝后悔自己毫无防备喝下的这杯饮料。

    忽然一阵旷野的风吹在脸上，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看着头顶的海鸥在风里自由滑翔，一阵又一阵的风卷着海浪冲向脚边，最终沦为泡沫。

    如果等待的足够久，会不会有个身影会出现在对面的天边，渐渐越来越大。直到认出他是谁？

    「不要小瞧植物啊，莉莉丝」

    眼前湛蓝的海岸线抑制延伸到天空的尽头，温润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鼻梁至眼睛间很是酸涩。

    「还想要偷懒吗？」有人从背后递给她一把很大的铲子，她握住后顺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娇嫩纤细。莉莉丝不至于忘记自己手心的茧。

    「我们这是要做什么？」莉莉丝低着头，看着海水冲刷着她赤着的双脚。这份凉意太过真实，甚至能够感觉浪尾泡沫的细腻感。

    「是你说喜欢椰汁的不是？我们现在种下，七年左右你就能喝上椰汁了哈哈」他爽朗的笑声就在她耳边，可莉莉丝不敢回头。

    「当我们弄丢了一样宝贝们到处找啊找，可还是找不到。你会伤心吗？」莉莉丝紧紧握着双拳，声音不断颤抖。

    「会的，我会一直一直找，无论多久，直到把它找出来，重新保护在怀里再也不弄丢它」男人说完，金属触碰白沙的淅淅沥沥声从身后传来。

    「可我还是把你弄丢了」莉莉丝不允许泪水从脸上滚落，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失控。她想要回头飞奔扑进他的怀里，要紧到好像只有融合在一起，才可以避免被风吹到茫茫黑夜中去那样。

    只是等了一会，直到身后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