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五章

    吃好晚饭，三人都放松了下来各自做各自的事。

    有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被莉莉丝捕捉到了。她悄悄掀起窗帘一角，向外看了一眼。随后低着头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千万条线，它们纵横交错，编织成复杂而危险的蛛网。

    在厂房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镰刀男很熟悉，全身上下弥漫着来自地狱的气息。而现在她又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怎么想，都是被跟踪了。

    自己是从外入侵到梦境的恶魔，那么他呢？来这里的目的还是什么呢？莉莉丝觉得有必要问个清楚。

    这时，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语调「怎么了？着急回家吗？」

    莉莉丝抬起头，对上了少年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凛的头发随意捋到脑后，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短袖和及膝短裤，整个人被洗涤灵魂过一样纯洁。

    直到，他拿起牛奶瓶喝了一口，用舌尖舔去嘴角残留的乳白色，弯起嘴角加了一句「我不会留你的」

    「我不着急，就是看看有没有下雨而已。答案是没有，所以我可以去外面抽烟了」心平气和抬起头，莉莉丝从墨镜中看了眼凛不可思议的表情。缓缓起身，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日产烟对着凛晃了晃。

    走出门前，莉莉丝确认了莲在沙发上看书，看起来不会一时半会发现她。于是悄悄走到门口，点燃了烟。不得不说，身处于梦境只要她想，就能从口袋里拿出相应的物品，十分方便。

    踩着石子路她来当方才的窗口外侧。庭院里的竹林茂盛，遮挡住了光线。

    莉莉丝取下墨镜，朝着空旷的地方说「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两米多高的巨人就这样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厚重的呼吸声，在金属里发出可怕的回音。

    如此近距离的视觉冲击，让莉莉丝还是忍不住想到电影场景，她深深抽了口烟压惊。然后缓缓开口「你是恶魔吧？」

    三角头先是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语言，而后对着一脸茫然的莉莉丝后清了清嗓子说「是的，莉莉丝大人」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低压的黑色天空下弥漫着不详。面对莉莉丝的疑问，三角头有些不解地把头往右边斜了一下，而后不再迟疑单膝跪地「我是代表死亡的高阶恶魔——克恩。我并没有跟随陛下」

    陛下……所以克恩不知道自己死过一次？始终认为她还是地狱的皇后吗？这个结果不错，是她想要的。

    微风起，白茫茫的雾气凭空从地底，渐渐往上浮出泥土。

    莉莉丝清冷的声音随着诡异的一幕响起「不是跟着我，那就是跟着路西法咯？」

    「是的，我并不知陛下会以这个方式来到这里」

    「你知道我入梦？」

    「是……您不属于个时空，而世间也只有您能够把梦境转为现实」

    四周昏暗，只有庭院玻璃灯罩里，淡蓝色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

    莉莉丝皱着眉头抽完最后一口烟，看着克恩的眼神很深「是么，那你知道是谁想杀路西法吗？」

    「是的。自从大人放逐自己成为人类后，主人便派一直我跟着这大人」

    「塞缪尔要干什么？」

    一板一眼的克恩听到莉莉丝直言不讳喊主人名字时，摇晃了一下身躯。仿佛直呼其名是一件不可想象，亵渎神灵的事。

    「主人不允许我干预大人的任何决断，只要求我在大人死后能第一时间将灵魂送回林地，仅此而已」

    莉莉丝又点了一支烟，语气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塞缪尔还是一如既往目中无人，路西法从林地醒来知道真相，肯定气死了」

    克恩的三角头深深低着，不敢回话。

    「你还没回答我是谁要杀他呢」

    「大人是自杀，吸毒过量，死于器官衰竭」

    莉莉丝叼着烟，上前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像是玩弄一个机械木马一般，让他三角头不断上下摇晃「别和我来这套，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是谁把他逼成这样的？」

    克恩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陛下……是共济会……」

    共济会！居然是这样一个神秘国际组织实在让她惊讶。分规，曲尺和法典组成的棋子几乎飘扬在所有发达国家的首都最中心的地带。要想进入共济会，只有一个要求——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且能够左右世界格局的大人物。

    但没道理啊，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卧底警察，怎么会惹上共济会这样的组织？难道是共济会的人发现了他的身份，但若真的知道，区区人类又怎么敢对地狱的主宰者做这种事？

    莉莉丝把目光重新转到了克恩身上，他像是感应到什么，浑身一抖，沉入地底消失不见了。莉莉丝原本踩着的东西忽然没了，往前一个趔趄「诶？人呢？」

    疑惑没多久，听到身后有动静，随后传来一个舒缓的男声

    「在这里做什么？」

    「问问题」莉莉丝回答很诚恳，反倒让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他叹了口气，来到莉莉丝的身边牵起她的手「进屋吧，外面雾气重」

    「不接着质问我吗？」

    「不用了。问了也没有意义，你知道我活不久了」

    「那，你最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莲第一反应是否定，但他忽然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显得有些微讽的笑「我想你能抱我」

    「啊？哦哦」莉莉丝把烟蒂灭在小罐子里，全身有些僵硬地拥抱了莲。很瘦，是让人心疼的瘦。她嘴唇靠近青年的耳朵，悲伤地叹了口气。

    「我说的不是字面意义的抱」

    他用力地加深了这个拥抱，好像要把她揉进怀中。陌生而熟悉的动作让莉莉丝一时有些恍惚，随即耳后微微泛起热意。

    潮湿的夜晚，露水挂在竹叶上凝结着水珠，摩挲着树叶脉络慢慢滑落，聆听风的声音，渗进泥土的缝隙，沉溺其中。

    感受着莉莉丝的体温，是那么温暖，有着好闻的味道，令人无法抗拒。从女人的胸口抬起头，莲双眼迷离没有焦点，他的额头有汗水滚落「我在梦中见过你，你总是坐在木屋里看书……你是谁？」

    「真的想知道吗？」

    「嗯」

    莉莉丝搂着莲光滑的背脊，用手指感受着丝滑说「天使」

    「也是……不然怎会美得如此不真实。你是上天对我的怜悯吗？」用绝望的嗓音描绘着对温暖的渴望，莲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时被她含住指尖。

    「无垠青空下，到处都是金色的稻田，乘着小舟可以到达伊甸园的入口」莉莉丝翻身将莲压在身下，用手指像触摸易碎宝物般，刻划着他的脸颊，然后一路向下，穿梭在黑色发丝下的脖颈，锁骨。

    「那一定很漂亮」带着对美好的向往，莲的眼睛湿漉漉的，纯粹得宛如一块透明的宝石。

    「钟声响彻，大门缓缓开启。顺着阶梯向上，能看见天使们歌唱着空灵的赞美诗，迎接灵魂的到来」

    莉莉丝松开双手，轻轻托住莲的下颚，亲吻着他的嘴唇。耳鬓厮磨，交换彼此气息。忽然一口腥味从口中传来，莲推开了她，捂住嘴止不住往外吐出鲜血。鲜血从他的指缝中往外滴落。

    「你要去医院」莉莉丝起身想去找电话，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我不想在冰冷的地方独自死去，我想要你占有我，一次就好，让我在温暖中离开」莲向莉莉丝倾诉，他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只希望能在最后的时候，带着梦中见过的女人的温度，带着不曾有过的爱意，烙印在身上。

    他并不惧怕死亡，因为他一直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这里是梦境，是关住他的牢笼。可，指尖跳动的鼓动愈发缓慢，一点一滴感受着从手心溜走的生命，身体上的疼痛又是如此真实。他已经虚弱得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了。

    「好」

    女人的声音像是被冷漠教堂洗涤罪过，在白色高塔之上响起神圣的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