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她报复自己，等了十年，她却不要他了。

    没了枷锁，严折霜回到了凤丘门。

    流言因实力而消却。

    又是世人崇敬的折霜上仙。

    一如十年前将她逼入绝境时，他闭门谢客，将自己困在清池宫内，白日疯魔般的的修炼，夜里便癫狂似的醉生梦死的饮酒。

    失心疯一般。

    直到一把寒霜剑染上了血红色，凝出了漆黑杀戮的剑灵，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已经陷入了泥沼无法自拔。

    他的欲望太多、念想太重、渴望太深，已经做不到六根清净，再也无法使出从前的无情剑法。

    剑道无情，无欲则刚。

    而他失去了道心，再也修不了道。

    他等她报复自己，等了十年。她却不要他了。

    *

    他只用一剑便赐她身灭，明明是众望所归，明明是除邪捍道，可他却心如绞割，看着那抹熟悉身影落入深渊，头痛欲裂。

    他用了十七年寻让她重生的方法，不惜受业火焚身之痛也要求来九顶聚魂盏。用自己的心头血和灵脉赓续灯盏残辉，妄想将她未散的魂魄收拢。

    妄想让她死而复生。

    妄想故人归。

    当灭掉最后一盏聚魂灯时，他心如死灰万劫不复，郁郁淤积喷出一口血来，整个凤丘门上下惶然。

    如林嗔所言，他早已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人。

    他的心病了，病的很严重。

    从他亲自坠下无望崖，再遍体鳞伤爬出来的那日起，他便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可折霜上仙不能病，所以他表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帮助各方地域除妖降魔，如白昼极光引剑劈污秽，带着凤丘门弟子扶危济困，好似平常。

    将苍生为己任是他的责任，最初他的生命里只有苍生，后来放任情丝疯长……

    开始是她的天真纯善打动了他，收她为徒。然后是她上进心和努力让他赞赏，动如脱兔的灵动可爱至极。

    后来是她奋不顾身也要挡下那只上古凶兽一击时的决然，她倒在自己怀里，他愤怒呵斥，她却只是将手在他脸颊碰了一下，发自内心的笑了：“师傅这么强大，一直都是师傅护着他人，肯定没有人护过师傅，嗔儿想护师傅一回。”

    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暖。

    他生来便是走剑道济苍生的，除了死于仙道的仙师，不曾有谁这样对他。

    她不一样，与旁人都不同。

    之后，她送来的亲手雕刻的木像，她说“师傅是一个如拂柳春风般温柔的人”。

    平日里太多不起眼的小事都成了累积，他早已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情，只知道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他都无法忘记了。

    在无意间便镌刻于内心深处，擦不去也抹不掉。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他最珍重的，又加上了林嗔。

    天下每一个善灵都是他所珍视的，他的身体为了这些人而活着。修炼，为了登顶神府，更为了足够强大来护住想护住的人。

    苍生撼动，他形灭；她死，他神灭。

    在珍重的天下和她之间，他的躯体选择了天下，可他心脏处的每一丝缝隙都狰狞着疯魔的要将她紧紧搂住揉进骨血里。

    万幸，她回来了，见到她手持长剑走向他的那一瞬，漫天的喜悦从他又酸又痛的心脏迸发出来，排山倒海一般扑向他。

    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他在心里扭曲的想，看吧，她还是不忍心留你一人在这孤单的世间。看吧，她还恨着你呢，你那副病态的恶心的样子千万不能让她看到，不然她就会离开你，她会害怕、会逃的……

    严折霜清楚自己什么都做的出来，可他不敢想象她要逃离他，光是想想就会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如果真的发生，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出格到那一步。

    他的心脏已经不受控制很久了。

    自从剑锋刺入她胸膛的那一刹那，与握剑的颤抖右手一起废了的，还有他清醒的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