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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漂亮泥瓦匠 第28节

    陶南风在屋外转着圈圈,体内热流涌动,让她的体态慢慢变得轻盈而矫健。

    隔壁房间,乔亚东正隔着玻璃专注地看着她。在他眼里,身穿长棉袄的陶南风似雪中精灵翩翩起舞,为寒冷的冬天添上一笔浓重的亮丽色彩。

    乔亚东看得专心,浑不知换上衣服准备的魏民凑近过来:“看什么呢?目不转睛的……”

    这一看不要紧,魏民也瞪大了眼睛:“唉哟,陶南风竟然还会跳舞?平时看她不活跃,没想到一下雪就变了个样儿。”

    说完,拉开窗户扯开嗓子喊:“陶南风,跳得好!”

    陶南风身形一僵,抬眸看向男生宿舍方向,伸展的胳膊迅速收回,踩了几脚雪便奔回屋。

    白茫茫一片,只余雪地留下的串串脚印。

    乔亚东埋怨魏民:“女生脸皮薄,你瞎喊什么?”

    魏民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她跳得好看,我喝个彩有什么。倒是你……”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悄没声息地守在窗户看了半天,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一说,同寝室的陈志路、胡焕新一起开始声讨乔亚东。

    “我怀疑你对陶南风另有居心,上次下山在邮局的时候就感觉你不对劲。”

    “快说!你是不是看上陶meimei了?”

    “我可是她哥,你要是喜欢她,得先讨好我知道不?”

    “咱们都是江城知青,你可不能欺负陶南风。喜欢她得一辈子对她好,知道不?”

    一辈子?这个词太过沉重,才十八岁的乔亚东不知道自己是否担负得起。

    见乔亚东半天没有回话,陈志路有些不高兴,脸一垮,没好气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偷偷摸摸地看人家姑娘,似有情若无意,却连是不是喜欢她都不敢承认。陶meimei会盖房子会修路,是个能干的好姑娘,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给我站远点。”

    乔亚东清俊的眉眼间满是迷茫,眼前闪过陶南风冷冷清清的眼眸:“我,我喜欢她。”

    陈志路白了他一眼:“喜欢又不是丑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乔亚东不敢说出心中所想。他是独生子,父母对他管教十分严格。母亲在教育局上班,对他期待值非常高,来秀峰山农场之前一晚和他非常严肃地谈话。

    “你是独生子,按理可以不用上山下乡,但我却替你报了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也知道农村条件差,我也明白做农活苦。儿行千里母担忧呢,可是我却压着这份不舍给你报名,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是个成绩优秀的孩子,可是现在高考取消,要上大学只能走工农兵推荐的路子。你在城市没办法走这条路,所以必须上山下乡。我希望你到了农场之后认真劳动、好好表现,与领导搞好关系、在群众中建立威信,争取拿到大学推荐名额。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更好的前途。

    在农场期间,你要谨慎言语、小心行动,千万不要让人抓住小辫子。现在政治气候紧张,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身边的朋友出卖。只有父母永远不会背叛你,朋友、兄弟、恋人都不可靠。

    还有……切记切记,不要谈恋爱,再漂亮、再能干、再聪明的姑娘都不能谈!

    一则谈恋爱势必分神,会让人诟病不专心工作、不好好劳动。二来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警惕心全无。夫妻都能反目、兄弟也会成仇,何况是不知根不知底的女人?和农村女孩谈恋爱,你会被套上枷锁回不了城;和知青谈恋爱,喜怒哀乐皆在众人眼里,会降低你的威信、造成不良影响。”

    母亲这番话成功地让乔亚东学会了隐藏心事。

    这一路走来,少年的冲动热血也曾让乔亚东带领知青与焦场长、罗宣对抗,共同守住磷矿这个秘密、为农场发展努力奋斗。

    可是,乔亚东依然保持一份清醒,在看清自己对陶南风的爱恋之情后,选择退缩、压抑住情感。

    面对室友的追问,乔亚东斟酌着措辞:“喜欢、欣赏是一回事,但恋爱、携手一辈子又是一回事。我从来没有恋爱过,弄不清自己的心事。”

    听他说得有理,陈志路点了点头:“行吧,在你想清楚之前,你别老往陶meimei面前凑,免得让人误会。”

    陈志路虽然学习成绩不行,但因为父亲是氮肥厂采购科科长,家里迎来送往的人不少,见多了人情世故,心思通透得很。

    陈志路这话一说,乔亚东的脸胀得通红,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取出一本《论持久战》看了起来。

    胡焕新没听出陈志路的弦外之音,傻乎乎地搔了搔脑袋:“都是伙伴,每天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哪有什么凑不凑的?”

    魏民一把将他揪住就往外拖:“我上班,你也别闲着,赶紧趁着雪小捡柴火去。”

    知青点的房子共一条檐廊,胡焕新嗷嗷叫着被魏民拖出屋,引来众人注目。笑的笑、叫的叫,顿时热闹起来。

    “天冷,厨房的水缸结冰没?”

    “你别墨迹了,一起去看看咱们的池塘结冰。”

    “走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天天窝在屋里整个人都要废掉。”

    “哦,对了,今天厨房是谁值班?提前准备一下,等rou领回来就炖一锅红烧rou。”

    烟火气十足的对话驱散冬日寒冷,让这个下雪天有了nongnong的人情味。

    陶南风在屋里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抿着唇轻笑。

    萧爱云咳嗽了两声,赶紧用被窝把自己裹紧,像只蚕蛹一般,对着陶南风撒娇:“好南风,帮我倒杯水来好不好?”

    李惠兰从床上跳下来,瞪了萧爱云一眼:“你呀你呀,缠着南风做什么?我来给你倒水。”

    叶勤坐在窗边梳头发,撇了撇嘴:“你们都别理她,萧爱云就是恃宠而骄。她感冒早就好了,想偷懒不起床呢。”

    萧爱云没奈何只得起了床,光脚踩着棉鞋走过去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喝完了大喘一口气:“妈呀,好冷。”

    四个女孩有说有笑,洗漱、早餐、收拾屋子,看看时间也才九点钟。陶南风安静看书,李惠兰精心侍候她那盆春兰,萧爱云和叶勤两个嘴馋的在门口张望:“怎么还没通知我们领rou?”

    直到下午,魏民才扛着一个竹筐回来,站在屋前地坪喊:“rou来了!rou来了!”

    乌泱泱一群人欢叫着从屋里窜出来,伸长脖子往竹筐里看:“有多少?我看看,给我看看。”

    魏民将竹筐放在檐廊下,里面码放着一条一条白花花的猪rou,还有一长串灌了猪血的血肠:“一人三两猪rou,我们知青点二十个人,总共六斤。一刀一斤,这里有六斤,后腿、前腿、前夹、五花、排骨、脊骨各一斤。一个知青点另送一挂血肠,其他下水被食堂留下,晚上煮面条,人手一碗。”

    血肠,是当地的一种美食。将猪血灌进清理好的大肠,晾晒干即成。切片炒辣椒、清蒸,美味无比。

    陈志路脑子活、会算账,看一眼竹筐里的rou与血肠,皱眉问道:“先前不是算过每人能分到四两rou,怎么到手变成三两了?”

    刚才还欢喜无限的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心也升起一阵疑惑。对呀,八斤rou变成六斤,剩下那两斤rou到哪里去了?

    “唉……”魏民叹了一口气,“罗主任抠门得很,非要每人扣一两rou下来,说做成腊rou好过冬,农场要备战备荒呢。”

    每人一两,知青点一下子少了两斤rou。这一下顿时炸开了锅,都不满起来。

    “现在都是大锅饭,平均是四两就四两,凭啥他罗宣说扣一两就一两?”

    “真是罗剥皮、罗抠门!简直就是恶霸地主,连我们的口粮都要抢。我们五百多号人,一人一两就是五十多斤rou,谁知道被他弄到哪里去了!”

    “你魏科长大小也算领导,怎么不说话啊?”

    魏民听到大家的埋怨,想到罗宣堂而皇之的说辞,摊开手道:“我也没有办法,先前还说扣二两呢。要不是我极力争取,恐怕连这一筐子rou、骨头、血肠都分不到。不信你们到其他知青点去对比一下,我们这一竹筐子的rou多肥!”

    知青们一听魏民的话,看竹筐里的rou肥得流油,便暂时放下不满,你一言我一语地提着建议。

    “先前还以为每人四两rou蛮多咧,现在一看可不能敞开肚皮吃,得省着点。”

    “是呀,把rou腌一下挂起来,咱们先用骨头炖土豆吃吧?”

    “肥的炼油,以后炒青菜、下面条放点猪油香得很。”

    只有陈志路嘱咐魏民:“你可得盯着点儿,等到过年的时候如果罗主任拿不出来五十斤腊rou,那就是被他们贪污了。”

    魏民点头:“嗯,我记得的。”

    他其实也有些担忧。听说往日分猪rou的时候焦场长会让后勤科留下一部分,过年前送到省城农垦局、农业局。账面上记着的是公关支出,为的是保证来年农垦局给农场拔种子、送知青劳力过来。

    知青们算的是明帐,可领导们算的是暗帐。魏民刚刚加入领导班子,对整个农场的运作规则并不清楚,不敢胡乱干涉。

    到晚上每人吃一碗厨房用新鲜猪血、猪肺、猪肝熬的汤,再吃完一大碗面条,个个满嘴油光,满面红霞,捧着鼓鼓的肚子喊:“舒坦!”

    吃饱喝足,罗宣扣下五十多斤rou的事情被大家抛到了脑后。

    下雪天李惠兰和叶勤照常到养猪场工作、场部保卫科魏民更加忙碌,其余十几个知青都不用上工。白天小组政治学习、写思想汇报,团员积极向党组织靠拢,日子过得挺充实。

    到了晚上大家放松心情,一起窝在知青点,聊天、说话、讲故事、唱歌、跳舞……外面白雪皑皑,室内炭火温暖,年青人的世界热闹而充满希望。

    陶南风以前都是一家四口相处,从来没有过团体生活的经验。来到秀峰山农场之后,和十九个江城老乡天天在一起生活、学习、玩耍,渐渐卸下心防,笑容越来越多。

    严寒天气的到来,让江城知青们体会到砖瓦房的好处,陶南风设计督造、大家挖槽制砖,一起盖出来的新房实在完美!

    厚重的土砖里面添加了玉米杆,保温效果绝佳;

    夯土地面加了防潮层,室内干燥舒适;

    厨房与宿舍相连,做饭、用餐安全方便;

    洗澡间的设计尤其好,这么冷的天谁要是想洗澡,在厨房烧一大锅水就能洗个痛快。

    风雪大的时候,大家坐在堂屋一起学习;若是在屋里窝得久了需要出来透透气,站在檐廊扭扭腰、踢踢腿。动静皆宜,分区合理。

    其余几个知青点的知青冒着风雪过来参观,坐在屋里喝杯热茶,都羡慕不已。虽然基建科在风雪来临之前对知青点进行了加固处理,比去年结实暖和,但哪里能与砖瓦房比!

    ——黄泥糊的茅草墙依然透风、层层码实的茅草屋顶被雪压住,顺着屋檐滴答落水,一根一根的冰棱支愣着,更显寒意逼人。

    看看江城知青过的,这才叫生活!

    杜晨哲是德县知青的党支部书记,眉清目秀,带着一股nongnong的书生气。他看向陶南风的目光充满仰慕:“陶知青,明年可不可以借你的建筑图纸一用?也教教我们盖砖瓦房吧。”

    陶南风轻轻点头:“好。”

    砖瓦房的建造技术并不复杂,敝帚自珍没有必要。父亲为人清正,教书育人,从没想过将自己肚子里的知识藏着掖着。他在信中反复叮嘱自己,要团结同志,戒骄戒躁,一枝独秀不是春,这些陶南风都记在心上。

    分享,也是一种美德。

    杜晨哲没想到陶南风答应得如此爽快,欢喜地谢了,第二天让女知青胡一芹冒着风雪送来一碗土豆炖rou表达谢意。

    其余五个知青点分别来自省城、南县、悠州、岳州,听闻德县知青已经得到陶南风承诺,明年就能盖新房,哪里还坐得下?都有样学样,提着好吃的来找陶南风。

    晒好的笋干、自家做的白辣椒、泡好的酸豆角……

    江城知青一个个与有荣焉,得意洋洋地吹嘘:“我跟你们说,如果放在古代,陶南风就是负责建造的将作监丞、工部尚书。只要你们求得她同意,明年肯定能住上又暖和、又舒适的新房子!”

    眼见得陶南风的威信越来越高,乔亚东心中五味杂陈。

    开心吗?还是开心的。看到自己欣赏、喜欢的姑娘得到这么多人认可,内心真的很骄傲。

    嫉妒吗?隐隐是有一点的。母亲交代过要好好表现、争取群众基础,可自己再努力也赶不上陶南风。她不言不语,自有一种令人信任的平和、淡定气质。

    因为这一点点羞于出口的嫉妒,乔亚东这个班长突然在某一天发了脾气。

    近一周的政治学习内容,是一起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大家一段一段地读,并发表读后感。

    先前大家的话题挺正常。

    “保尔年少时吃够了阶级歧视的苦,参加革命,顽强沉着,成长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我们新时代的青年也应该以保尔为榜样,将青春奉献给祖国的建设事业。”

    “钢铁是在熊熊大火和骤然冷却中炼成的,我们这一代也是在斗争和艰苦中锻炼出来的。农场劳动虽苦,但我们应该不畏难、不怕苦,坚决走与工农结合的路线。”

    “对!生命之美在于自强不息。”

    聊着聊着,话题就有些偏了,转到保尔的三次恋情上。

    “保尔的爱情一波三折,这说明了什么?或许我们最初遇到的人,不一定能最终结为革命夫妻。”

    “冬妮娅是林务员的女儿,美丽、单纯,可是她是资产阶段的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