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宰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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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间里勉强翻出一块干净的布,我小心翼翼地把它缠在用清水冲洗过的裸露伤口处,尽力想办法延缓感染进程。 起先他还会因为冲洗伤口时的疼痛而低声叫唤,到后来可能是因为实在疼痛,有气无力的连叫声都听不见了,只蔫哒哒地窝在我怀里,连尾巴尖都停止了晃悠,任我施为,身子还在不自觉地发着抖。 好可怜。 我不自觉的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以做安抚,下意识捏了几下他手感颇好的毛茸茸的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如此行动的时候,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像是对自己被如此对待感到难以置信,原本厌倦阖着的鸢色眼睛霎时瞪的溜圆,被压下的耳朵回弹立起,毛毛有些发炸了,倘若不是他已经落到了我手上,怕是马上就要飞也似的跑走了。 我对猫咪的反应有些困惑,人类——姑且算是人类,与猫咪这一物种之间是存在壁的,猫咪在想些什么,作为人类的我自然是不清楚的,就像我不知道他的世界里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有意义的,那么,我的行为对他而言会意味着什么,我自然也就不太清楚了。 放弃了思考,我将他炸起的毛发顺平,用猫咪最舒服的姿势抱着他,沿着脊线一下又一下地抚摸,趁着他放松下来,一边继续处理他那裸露在外的伤口,控制缠绕的松紧,尽量不加重他的疼痛感。 他的情况不算很好,创面隐隐渗出液体,原本覆盖着皮rou的毛发散发出蛋白质被烧糊后的气味,实在算不上好闻,已经在化脓了,皮rou生理性地抽搐着,想来也是疼痛的很,不知是不是猫的体温总会比人类的体温高的缘故,我总觉得手臂与他接触的地方都被捂得热烘烘的,蔫蔫的,好像快要死掉了一样,我有些着急。 既然是我捡到的猫,那就是我的了,至少对我来说,我并不想让他死掉。尽管,那可能是他所一直在执着追求的东西。 不能再等下去了。 将草草处理过伤口的猫咪放置在柔软的“垫子”上,给他喂了点清水,我从床铺下翻找出我们仅有的财产,一枚一枚细细数了数,不多,但总还是有一些的,将它们放进衣服内袋贴身藏好,然后把猫换了个姿势揣进怀里,小心没碰到他的伤口,拉上拉链只从领口探出个猫头,轻轻抵在我的下巴处。 轻轻关上门,顺着小路径直往前走。 之前刚到达这里寻觅容身处的时候,有听研钵街*其他人说过,这附近有一家孤儿院,院长是个挺和善的喜爱小孩子的中年人,他们有时候被镭钵街日常火拼波及到受了伤就会去那个孤儿院处理伤口,而院长一般也不会太为难他们,一言蔽之,算是在镭钵街里难得的好人了。 研钵街的夜晚依旧是不安定的,虽说那些黑/帮在港口Mafia的新首领上任后的铁血作风整顿过后安分了不少,但像我这样没有多少武力值的普通人还是识趣一点,不要去亲身体验一下他们到底安分了多少吧。 穿过右侧的那条小道,我低下头继续快速地向前走了一阵。 原本狭窄的道路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再往前,一直到道路的尽头,那里是一座有些古旧的建筑,但在顶部有些生锈的栏杆上,一朵朵娇妍欲滴的花顺着它们四下缠绕着,绿的红的,簇簇生长着,好不热闹,冲淡了些许钢铁的冷硬,显得更加柔软了。这里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孤儿院了。 我走向那阖上的镂空铁门,往里看去,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大概是院长办公室的地方还在亮着灯,隐约映出伏案工作的院长轮廓。 我正伸出一只手,思考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位身着护士服的金发女士提着灯从远处走了过来。她带着笑,声音很是柔和地询问我是不是受伤了需要处理伤口,看得出来,她对晚上遇到这种事情已经很熟练了。 我犹豫了一瞬,看向她清澈的蓝眸,然后拉开拉链,露出怀中藏着的受了伤的猫。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她与我怀中的猫对上眼睛的那一瞬,整个人好像愣住了,但当我歪着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她很快恢复了过来,弯着眼睛请我跟着她去给猫咪处理伤口。 她将我们一路带到了还亮着灯的院长办公室。听她在路上说,他们院长在成为院长之前是做过医生的,因而对于烫伤烧伤会有办法处理的。 在没真正见到那位院长的时候,我脑子里设想的他是一位很有亲和力的温和中年人的形象,因为曾经是医生的缘故所以可能会披上一件白大褂。但当我真的见到那位森院长——他向我介绍自己的时候是这么说的,那个形象瞬间在我脑海里碎裂了。 平心而论,森院长确乎是很符合他孤儿院院长身份形象的,但比起一所偏僻地带的孤儿院院长,他更像是曾经身处高位的大人物,而那股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是没有那么容易隐藏的。他的和蔼是浮于表面的,不,与其说是稀薄,更像是其中隐藏着什么更深层的东西。 他叫那位爱丽丝小姐去拿医疗箱,然后就让我说明一下相关情况。我把猫从怀里抱出来,很奇怪的,就像当时的爱丽丝小姐一样,当他对上猫咪那双带着些厌倦的鸢眸时,森院长很诡异地停顿了一瞬,带着些不可思议,像是透过猫咪的眼睛看到了些别的人一样。 他故作轻松地移开视线,十分自然地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我。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和这位毛绒绒的小客人呢?” 因为很久没有说过话的缘故,我的嗓子刚开始的时候出不了声,有些别扭地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星见月里。” “至于猫,他只是‘猫’。” 日语里的“他”和“它”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但森院长对此也并没有多问,至于后面那句话,虽然有些拗口,不过森先生他应该是能够听出来我的意思的,很单纯的,猫的名字只是“猫”。 森院长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一样,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没再说些什么了,虽然不太清楚他到底知道了什么,但我也并没有想要了解的意愿,唯一让我放在心上的只有与猫有关的事。 我轻轻抚摸着猫柔软的毛发,尝试想让他从烧伤的疼痛中转移注意力,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没有作声,只有手指下皮肤生理性的抽搐才告诉我他正在经受着怎样的痛苦。 他像是已经习惯忍痛了,只是默不作声,收着爪子,半阖上眼睛,沉默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越是疼痛,就越是缄默,和他之前在家那会儿栽进我怀里呜呜咽咽个不停的模样实在是不同。说真的,与他这副忍着疼痛缄默的模样相比,我还是更喜欢他会因为受伤就栽倒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 爱丽丝小姐提着医疗箱进来了。她按照森院长的指示将它放到空白的台面上,然后打开它,将森先生可能会需要的物品一一排开放置。 我轻轻地把猫从我的怀里抱出来,递到森院长手上,准备开始治疗。 照理说捏过无数次手术刀的森院长应该对这治疗十分熟练了,可当他接过我的猫的时候,却像是在接过什么沉重的东西,手在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我有些担心。猫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在场的森院长和爱丽丝小姐,然后看向我,很难得地对我“喵”了一声,虽然我也搞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有稍微放下心来。 森院长轻轻掀开之前草草处理过的伤口,很幸运的是,由于当时包扎的时候足够小心,并没有发生创口粘连到裹伤布之类无意中会加深猫咪苦楚的事情。 他将创口附近烧糊的毛发剪掉,然后带上手套,喷上消毒液,用碘伏均匀涂抹在猫的伤口上消毒,并很快将大概是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粉洒在裸露的伤口上,直至完全覆盖住伤口。大概处理好后,他取出一卷纱布和绷带,分层包扎上去,缠绕好,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森院长将包扎好伤口的猫送还进我怀里,然后让爱丽丝小姐装好回去需要吃的消炎药之类的药物递给我。 我抱着从刚开始上药就紧张着躯体的猫,在药物的刺激下他现在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看着正取下手套的森院长,匀出一只手探向衣服内袋,取出我刚从床铺下取出的钱,将它们送到森院长眼前。 “真的非常感谢您,森院长!这些……诊疗费,请务必收下!虽然可能不是很多,但是……” 不知道这些够不够,我忐忑不安地想着。 森院长颇有些诧异,他笑着说道:“诊疗费?……如果一定要收取的话,这个就够了哦。”然后轻轻地从我手里那堆硬币上方取走了一枚100日元的硬币。 100日元,连那洒上猫伤口的药粉都买不到。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森先生———这位研钵街难得的好人,表达我对他的感谢,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祝福他会长命百岁,就像很多人会祈求的那样。 在我起身抱着猫准备告辞的时候,森先生叫住了我。 他从打开的医疗箱中取出一卷绷带,送到我手上,微笑着说道:“防止感染的附赠品,我想他会喜欢的。” 手上拿着药,我将猫按照来时那样揣进怀里拉上拉链,在爱丽丝小姐他们的目送下走到了孤儿院的大门处,准备回去了。 当我正要离开的时候,我听见背后传来森先生带着笑意的声音。 “再见了,星见君。” 我回过头,看着手上提着灯的爱丽丝小姐以及旁边披着白大褂,医生气息十分浓厚的森先生,点点头,同样笑着向他们告别。 “再见,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