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大郎，该吃腰子了！
135 大郎，该吃腰子了！
说完了正事，姑娘们的面色都有些沉重，隐隐透出了一种使命感。 这一刻，落在她们肩上的分量仿若是一座泰山。 以前的她们都类似一种无根之木的状态，生下来就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活，长大是为了嫁人，嫁人是为了相夫教子，似乎活着只是为了伺候他人，而对于她们自己本身，貌似活着就是为了等死。 今夜龙卿的一席话无疑在她们自身的漩涡中硬生生挖出了一条沟渠，她们得以顺着困境的洪流，去窥探不一样的东西。倘若真如龙卿说的那般，以后女子掌握的才智与男子相当，指不定还真的能为后世女子换来全新的生活，而这场注定长久的接力赛，接过第一棒的是她们。 这份责任落在身上，她们都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个几十年，好让她们能为天下女子做更多的事。 “以前总觉得妇人一辈子好像也就那样，一出生就能看到头了，在家侍奉爹娘，出嫁侍奉丈夫，生了儿子又要侍奉儿子，这么看一辈子光顾着侍奉人了，什么都做不成。但现在，我们在鹿场上工，未来好像没法预见了，好像一直变化着。”有人挥着手臂表达这种新奇的感受。 “就是变化着。”龙卿赞同：“每个人都是活一辈子，自然不可能一成不变的，我们都是时刻变化着的。” “这真是好呀。” “所以我今晚一直在说做主，你们记住这种感觉，以后也不能泯灭这种感觉。”龙卿说。 “我们知道了。”姑娘们认真应下，又夹起了锅中的rou块：“只是我们这样大鱼大rou，吃得消吗？” “这个没关系，又不是天天这么吃，况且以后鹿茸血酒卖出去，仔鹿出世了，我们还得转卖鹿制品，像鹿皮靴，鹿骨，鹿rou什么的，还得组织骑猎活动呢。你们要学习的东西会越来越多，赚的钱也会越来越多，等你们能上手自己经营了，鹿场也会完全交到你们手中。” “完全交到我们手上？”姑娘们惊讶了。 “自然，鹿场是你们在经营，从事养殖生产出售的也都是你们，鹿场自然是由你们说了算才是。以后鹿场交到你们手上后，怎么经营，怎么招揽生意，吸纳人手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决定。” “那你们呢？” “我们？”龙卿和沈清茗交换了眼神：“我们去做别的。” “龙jiejie真是太能折腾了。” “毕竟我们也要劳动而得食的，若我们干坐着，等着坐收你们劳动换来的利润，那我们和那些窃取百姓劳动成果的地主乡绅也就没有区别了。” “可是所有招工都是给一份工钱这样的，岂不是……”有人发现了盲点，招工不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窃取成果？ “这位meimei说得对，所以雇佣契约也是我反对的。”龙卿不假思索道。说白了雇佣契约和卖身契差别不大，特别是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中。身为劳动者，有时候和被占了土地的佃农没区别，劳动成果大部分被雇主拿走，劳动者只能拿一份月银，累死累活最后还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大家就逮着机会偷懒，严重影响积极性。把鹿场交给姑娘们也是尽量避免这种困境，至于未来，她觉得可以实施分股制，让每个劳动者入伙，这样至少盈利多，分红也多，积极性不会大打折扣。 姑娘们感到很迷惘，对于未来，她们既期待，又对这份充满挑战性的任务感到几分忐忑。 吃过了饭菜，烤全羊那儿也飘出了香味。 “大家拿小刀片着吃吧。” 龙卿把小刀给姑娘们分派下去，分到自家的小丫头时，却发现隔壁的位置空了，小丫头不见人影。 抬头观望一圈，却见沈清茗从厨房走出来，火光映照下，小丫头的脸蛋可疑的红了，一双玉手端着小食案，上面盛着什么东西，龙卿看不真切。 “怎么还去弄菜呀，这些够吃了。”龙卿的声音在看清食案上的东西时戛然而止：“这是什么？” 没看错的话，似乎是内脏。 “阿卿~” 沈清茗先是娇气的唤了她一声，随后笑嘻嘻的把食案放在龙卿面前，看样子是专门给龙卿的。 龙卿的目光落在食案上的炖盅上，揭开盖一看，里面的汤色很清亮，油脂撇去了许多，依稀可见一根rou色的东西。 “猪尾巴？” “对呀，猪尾巴汤，椒盐羊腰子，爆炒猪腰子，你快吃罢。”沈清茗拿起烤羊腰子串，羞羞的递给龙卿。 “都是腰子呀……” 龙卿的声线有些发抖，光是看着这些腰子，她就感到脊骨一阵发寒，后腰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扶了扶额，擦去不存在的汗水，弱弱的瞥了沈清茗一眼，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忽然招呼大伙：“这么多吃不完了，大家都来……嘶！。” 沈清茗立刻猜到她要说什么，心急的狠狠掐了她一下。 龙卿捂着腰，脸都憋红了。 “你作甚！” “这是我给你的，你得吃完。” “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呀？” 见她还是一副装傻的样子，沈清茗既害羞，又恨不得当众把她的糗事张罗开，让大家笑话，可到底顾及了阿卿的面子，她伏身凑近，龙卿感到耳朵有热息喷在上面，烫的耳根子立刻发红了。 “你再装傻，我就当场说你肾亏。” “你胡说什么！” “你看你，又开始恼了，你看你就是虚不受补还死要面子。今晚你又喝了不少酒，这汤我加了陈皮，解酒养肝的，还有腰子，对肾好着呢。”沈清茗举起手掌附在嘴边，悄声道：“你得多吃点。”说完，还对她眨了眨眼。 “你快别说了。”见大家都盯着她们这里，龙卿面红耳赤，只好把小食案接过来：“我吃，我吃行了吧。” “这才对嘛，快，吃个羊腰子。” 沈清茗把那串羊腰子递到龙卿嘴边。 龙卿闭着嘴，头稍微往后仰着。这一刻好像出现了幻视，她成了那可怜的武大郎，被她的好潘金莲哄着：大郎，该吃腰子了。 这腰子，怕不是下了药！ “可不可以不吃完呀，这东西味儿sao。”龙卿闭着眼睛咬下一块腰子，眉头有些皱。腰子这样的部位腥味难免有些重，即便处理的再好也会有点味儿，又是那样特殊的位置，吃着是心理生理两重不适，她不大吃得惯。 “sao吗？我已经处理的很干净了。”沈清茗夹起一片爆炒猪腰放在嘴里咀嚼，每个腰子都切开了，挑去了腰线，又用酒和生姜腌制了许久，炒的时候又加了椒盐，其实味道很不错。 “挺好吃的呀，就有些腰子的味道而已，快吃。” 龙卿：“……” 沈清茗拿着那串烤腰子，开始往龙卿嘴里塞。龙卿苦着脸，被沈清茗威慑着，很勉强的吃着。 每吃一口，她就感觉小姑娘看她的眼神灼热一分，那模样就像要吃了她一般。好不容易吃完一串烤腰子，龙卿的耳朵捕捉到自胸口传来的剧烈咚咚声，暗忖今晚怕是要完蛋了，又要交公粮了。 “豆芽菜，你让小姐吃这么多腰子有什么用，做人呢得知足。”阿虎端着酒盏，在那戏谑的说道。 沈清茗小脸一红，小声道：“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我们补身体都是吃……腰子的。”其实她还想说在人类这里生孩子也是多吃腰子的，她才不管那么多呢，阿卿还没有出过孕精，指不定吃多几次腰子就出了。 “贪心。” “好了好了，别说了，烤全羊都堵不住你的嘴？”龙卿咽下一大块羊腰，又喝了汤水压压sao味，招呼道：“姐妹们今晚多吃点，别客气。” “好。” 看着姑娘们乐呵呵的吃烤全羊，吃的可谓是喷香，龙卿叹着气，又埋头吃起了媳妇做的爱心烤腰子。 待所有人都酒饱饭足以后，龙卿看了眼时辰，同姑娘们说了明天上工的安排，又怕她们吃饱了胃胀，给她们每人几片消食的陈皮，让她们嚼着吃。姑娘们不能被家里的家务事拌着，住到她们这里又太拥挤，因此盖寝室还是迫在眉睫。 把满院残局收拾干净，龙卿沐浴了一番，围着长衫回房，见小丫头靠着床头，掌着灯火，正翻看着什么。 “怎么还看书呀，不休息吗？” “还早呢。” 龙卿走过去，发现沈清茗看的居然是《史记》。 “看史书呀。” “嗯，今晚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你瞧，我发现了什么？” 沈清茗翻开了史记的一页，指着其中一段史料。 那是一段平民百姓举兵造反的记载，陈胜吴广举兵造反，伐暴秦，最后他们成功了，取而代之，秦朝宣告覆灭。 “大楚兴，陈胜王。还有诸多这些大大小小的谋反起义，最后也成功了，他们把皇帝拉下台，自己取而代之。” 听她分析的有理有据，龙卿来了兴致，她也上了床，和沈清茗一同翻看：“所以呢，清茗发现了什么？” “自古以来的反贼都是想着造反，然后自己取而代之，由此可见，他们反的并不是皇帝，反的只是当皇帝的那个人。” “哦？”龙卿故作惊叹。 “他们和你主张的反是不一样的。” 经过深思熟虑，沈清茗把自己的结论说了出来。 其实她已经隐约猜到龙卿的目的，龙卿确实想推翻这个国家，她确实算一个反贼，但她又和古今史料记载的反贼不同，她想的不是取而代之。她反的不是当皇帝的人，反的是皇帝这个身份。 “是么？”龙卿眼底透着笑意：“那清茗觉得我主张的是什么？” “你想让姑娘们都成为你这样的反贼，不是自己取而代之，而是人人取而代之，也就是人人身居高位，自己成为自己的皇帝。” 沈清茗有些艰难的概括意思。这样的学问对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来说太深奥了，她只能依照史料概括对比，并从中得出一些结论。阿卿与她说过，任何事都要多看，言语是最不值得相信的，只有现实不会骗人。 “你看出来了？”龙卿有些惊讶，倒是小看她的丫头了：“人人成为自己的皇帝，这句话说得好，的确是这样的。” “那你为何不直接游说一些人呢，干脆现在就推翻这个国家，建立一个没有皇帝的国家。”沈清茗问。 “不行的，不说谋反本身就九死一生，即便真的能建立一个没有皇帝的国家，或许男子们可以适应，女子们呢？她们怎么适应？”龙卿愁眉道：“若不教她们本领，即便给了她们自由，她们也没法自由，草率的把她们放生了，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她们再次嫁人生子，然后老老实实相夫教子，目前她们也只会相夫教子。” “哦，所以你才把鹿场交给她们，让她们自己磨练发展，以后我们还要建更多工坊，招她们学手艺，等她们的能力上来了，其实变革自己就会到来。”沈清茗把龙卿做的事都串在一起，这下是完全明白了。 “不错，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变革是一夕之间完成的，变革之前必然会存在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淀，快点的可能几十年就来了，慢点的甚至要百年千年，在这之前没必要谋反，谋反反而会导致战乱文明退步。” “那我们还得改变一个很重要的事，告官。老百姓需要一个说理的地方，可公堂这样的官和地主乡绅差不多，皇帝是窃贼，他们很多也是窃贼，但若没有这些官，我们又该上哪儿说理？” 沈清茗把这份顾虑说了出来，为了社会稳定总该有个说理的地方，但设立公堂的话好像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权力会滋生出一群囊虫。 “对呀，我没想到这一层。”龙卿摸了摸下巴：“或许可以设立官司，但这个官不是现在的官，而是类似一种职位，有一群人依法上工，职务就是给百姓说理，这样或许会好一些。” 但只是一会，龙卿又摇头否决了：“不过这也不好说，人心最是难测，保不准他们也会利用这份职务和有名望的乡绅狼狈为jian。唉，人类可真是复杂，其实我只是简单的想着男子可以传男不传女，那女子也能传女不传男，等大家本事持平的时候，总归能够找到出路的。” “有道理，至少女子会变好。”沈清茗掩面笑起来。 “你这丫头。” 沈清茗忍不住畅想未来，她们从全村的笑柄，渐渐崭露头角，成为全村眼红攀附的对象。在今后，或许还能盘据一方，而她们的故事，也会成为乡邻小镇口口相传的传奇。到那时，越来越多的姑娘从她们的故事中受到启发，也加入到这场接力赛中，她们可以用实际行动向高高在上的丈夫们证明，女子也并非都是愚蠢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如此伟大的理想让沈清茗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盼头，对龙卿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阿卿，你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深藏不露呀。” “只是活得久罢。” “活得久也好，见识多也罢，你是我的阿卿我觉得很自豪。”沈清茗由衷道。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变了，阿卿也变了。以前的她自怨自艾，现在已经自信起来，而以前的龙卿不问世事，有些不近人情，还记得当初在山洞龙卿以龙的身份质问她，为何每次人类许愿，都是以牺牲他人来成全自己，那双漠视的眼宛如高高在上的天神，但现在，她更像坠入凡间的仙子，看得见摸得着。 想到这个当儿，沈清茗动容起来：“阿卿。”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多了很多……人情味。” 龙卿有些赧的别开了头，不好意思道：“是、是么？” “嗯。” 小女子又靠了过来，龙卿自然而然的兜住了她娇软的身子。 “果然，晚上让我吃这么多腰子，还要喝猪尾汤，你是想做坏事了。” “哎呀，被发现了！” “小坏蛋。” 话音落下，一只素手从厚实的床帐内伸出来，胡乱盖上了灯罩，光线顿时昏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