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三

    之前，阿斯代倫不願意讓邪念去尋哈爾辛的時候，邪念也曾經鬧過脾氣，那是戰後的幾個月，博德之門一片狼藉，許多事物都百廢待興，阿斯代倫遊走於各個殘破的組織間，並說服他們達成共識，成立一個共同聯盟來管理博德之門，畢竟那時候權貴跟百姓都死了不少人。

    這段期間，隊友都分道揚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哈爾辛也不例外，他得回去照顧賽尼爾與奧利弗，他也注意到很多孩子在這場浩大戰爭中失去了父母，因此他希望能夠幫助這些可憐的孩童們，哈爾辛跟邪念做了告別，並且與他相約等一切穩定後自會再見面。

    從那天分開以後，邪念就一直隱隱有些悶悶不樂，但這並不代表他不享受阿斯代倫的陪伴，他陪伴著阿斯代倫重新整頓博德之門，又與豎琴手、焰拳組織商議戰後的重建與規則，一切都在按好的方向發展，當然當邪念忙完這一切以後，阿斯代倫以慶祝之名辦了一場又一場的宴會。

    邪念被悉心的裝扮、照料、教導，阿斯代倫恨不得將自己認為最好的一切都給他，只因為他是自己最完美的造物，他將永恆給予了邪念，並且希望邪念對他報以熱愛，剛開始這些事情的確讓邪念感到新鮮，可是很快地他就提不起興致。

    最後，在耶格的邀請下，他們前去參加了一場宴會，去會會他們之前的老友們，阿斯代倫看見邪念率先衝向那隻梟熊獸的時候臉都綠了，雖然他面上很努力地保持著風度，畢竟這是這幾個月來，邪念第一次露出的好臉色。

    他看著邪念一個個的問候每張熟悉的面孔，最終輪到哈爾辛的時候，阿斯代倫告訴自己大度些，畢竟他倆分開許久，自己霸佔了邪念好幾個月，總該輪到他們，可偏偏他的小動作又洩漏了他的心思，目光實在是沾在兩人身上不肯離開。

    哈爾辛說他在博德之門不遠的地方建立起了一所孤兒院，收容戰後的孤兒，所有的孩子都稱呼他為「哈爾辛爸爸」，這名德魯伊開始撫育他人的孩子，還相當樂在其中的模樣，阿斯代倫真的不是故意偷聽他倆談話，是因為飛昇之後他的五感比他人敏銳更多。

    哈爾辛擁抱了邪念，他沒有將這六個月來堆積的思念說出口，因為他的一舉一動早已經蘊含了那些情感，邪念說著他不介意再來個親吻，於是哈爾辛深情的吻了他。

    為了不讓自己打壞氣氛，阿斯代倫還是決定去找別人搭話。

    只是不管怎麼樣，他都沒辦法把注意力從自己愛人身上移開，很快的邪念回到他身邊，看他無精打采的模樣，伸手安慰的摸摸他的臉：「沒精神，為什麼？」

    有時候阿斯代倫會浮上一個念頭，那傢伙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的，可一想到邪念曾經與他說，他的大腦損傷過，有時不太能理解人們的情感，一切似乎又找到了原因。

    即便他裝的再正常，當不再面對其他人的時候，邪念的嘴角就會抿起，眼神中的光芒也會黯淡下來，就如同阿斯代倫總是臉上戴著一層故作輕鬆的面具，為了不讓好友察覺異樣，他也努力地想把自己裝成一個正常的，能夠回應他人的模樣。

    只有在阿斯代倫身邊，他才不需要去偽裝，他可以用最真實的自己去面對對方，而不用受到詢問。

    無論先天或者後天，他們早已經淪為怪物，那是他們最大的共同點。

    「親愛的，你應該多跟其他人相處，畢竟你只有今夜才能與他們團聚。」阿斯代倫欲蓋彌彰的拿起桌上的酒杯啜飲。「所以不用在意我，去吧，去玩的盡興點。」

    紅酒倒映出他的身影，卻在下一秒映出邪念親吻了他唇瓣的影像：「我已經跟大家都打過招呼了，別擔心，沒有我…他們也會盡興的。」

    邪念順勢就在他懷抱中坐了下來，並撿了一顆看起來飽滿的葡萄湊到他唇邊，期待著他納入口中，阿斯代倫注視著他許久，坦然的接受了他的投餵。

    甜。

    不得不說…飛升以後他回復了屬於自己的五感，除了心臟依舊不會跳動之外，他重新可以嚐到食物的味道而不用借助靈吸蟲的幫助。

    「唷，小倆口到這裡還是分不開呀？」卡菈克拿著酒杯找上來的時候，邪念他也恢復了笑容，只是他的眼眸沒在笑，阿斯代倫看得出來。

    「嗯…情人之間擁有一些小秘密也是理所當然的呀。」阿斯代倫將他抱緊，將他的臉按進自己的胸口，然後與卡菈克以及其他人開著玩笑轉移注意力。

    僅屬於他們之間的小秘密，不需要被以外的人知曉。

    ※

    阿斯代倫專注於政治權謀上，邪念整日都待在他的臥室，因為他倆的臥室位於太陽最容易照耀到的位置，衍體在白晝無法進入，邪念討厭衍體，或許是因為出於爭寵心態又或者是看見那些衍體就像是看見當初的愛人那般。

    所以他不願意接觸，不願意施捨一個眼神，阿斯代倫想要衍體伺候他，邪念既不阻止也不接受，就是如此矛盾的事情，卻的確是能做到的。

    或許是因為太無聊了，他爬上了的三樓倉庫尋找自己的舊物，邪念將自己所有不想被丟棄的東西都藏在此處，他是個念舊的人，而阿斯代倫則急於埋葬過去。

    翻出阿爾菲拉的魯特琴，是他喪失記憶後的第一個受害者，即便執行過如此多的殺戮，他依舊為這無辜的靈魂感到愧疚，如同耶格所說，這是在他生命中將承擔的重量。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上來倉庫看看這把琴，想想那個無辜的女孩，想想對方未盡的夢想，想想自己是如何親手奪取掉一條無辜生命的未來。

    「阿爾菲拉已經不會再受到邪念騷擾，她已經得到永恆的安寧，而你的命運之輪將永遠轉向黑暗。」那是在第二天犯下大錯以後，邪念請求耶格復活阿爾菲拉時他對自己說的話。

    女孩鮮活的臉龐，永遠的被埋葬在過去的時間中，下一秒邪念撥動琴弦，又想起了那個想給自己逝去恩師創作歌曲的女孩，當他協助那女孩完成那首名為「Weep　down」的歌曲時，他看見那女孩的眼眸走出了悲傷，而自己的心也為那首歌顫動著。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情感，父神降下了處罰，讓他將阿爾菲拉作為獻祭給他的祭品。

    揹起了那魯特琴，邪念他還是決定…

    跑路。

    正在辦公的阿斯代倫並非毫無所覺，這已經不是邪念第一次的離家，只是他沒有想到這麼快他的愛人就按耐不住了，當衍體慌慌張張的進門告知找不到邪念蹤影的時候，阿斯代倫只是擺擺手，讓他們退下不要打擾自己辦公。

    其實無所謂的，反正不管邪念跑到什麼地方，阿斯代倫都能把他撈出來，所以他才無所謂的放任邪念亂跑。

    ※

    邪念他帶著魯特琴翻進院子內的時候，哈爾辛還在哄小孩睡覺，忽然聽見窗外有響動，原以為是什麼動物，卻發現是一顆黑黝黝的腦袋：「你怎麼這麼晚過來了？」

    「想你就過來了。」邪念他想從窗戶近來，可是魯特琴卡住了他，試了幾次發現真的卡在窗口以後，他這才又從窗口翻下去從正門進來。

    邪念鬧出的動靜不小，原本幾個已經昏昏欲睡的小崽子都醒過來了，等到邪念一上樓就一個個撲上去，七嘴八舌地問：「邪念哥哥，你今天要住下來嗎？」

    「邪念哥哥會彈琴嗎？」

    「邪念哥哥…」

    「啊…嗯…呃…」邪念他面對孩子連續不斷的問題，慌的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還是哈爾辛趕緊替他解圍，把孩子又哄上床去。

    「寶貝們，都回到床上去，這麼晚的時間你們應該要入睡了。」哈爾辛把孩子們又哄上床去，看著邪念像犯錯的孩子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我聽說你在博德之門很忙，還以為你這陣子都不會過來。」

    他走上前抱了抱邪念，又看了眼他背著的魯特琴：「這把琴，你還留著？」

    「嗯…」邪念相當眷戀哈爾辛溫熱的指尖，撒嬌的用臉貼上他的手心，忽然他把琴從背上取下，然後坐在椅子上道：「我彈一曲？」

    「當然，如果是搖籃曲那就更好了。」哈爾辛正愁孩子們活力充沛，有那麼一瞬間有鬆口氣的感覺。

    邪念他坐在木椅上，緩緩的彈奏起那首「weep　down」只是可惜的是記憶中吟唱的那名女孩已經不在，這是他唯一會彈的一首曲子，為了不忘記他手中的罪孽。

    彈完以後，看孩子都睡得差不多了，邪念才跟哈爾辛離開了房間，來到廚房中，哈爾辛給他上了一杯熱茶：「你這次過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發生什麼事情嗎？邪念用他殘缺的大腦想了下：「沒有。」

    真不怪哈爾辛會這麼擔心，因為先前邪念離開阿斯代倫的時候，都是把宮殿給點著了，再不然就是把他數名的衍體給打殘，又或者乾脆製造一些暴亂，讓阿斯代倫無暇顧及，必須優先處理那些加急事件才跑來找他。

    「我想你才來的。」邪念他乖巧地應答著：「我這次很乖，沒有惹麻煩。」

    「那就好。」哈爾辛揉揉他的腦袋，忽然想到什麼從櫃內取出一個玻璃罐，用湯匙挖了一杓蜂蜜準備加進他的花草茶中：「多虧了你跟阿斯代倫，最近食物相當充足，畢竟要養活這麼多孩子，只靠著森林的資源似乎不太夠，雖然奧尼爾已經在努力修復，不過暗影造成的傷害有些深刻…」

    「嗯…」邪念聽著哈爾辛的話，其實他很喜歡聽哈爾辛絮叨生活的瑣事，或許是因為他至今都還未想過真正想做些什麼，所以只是隨波逐流的過一天算一天。

    阿斯代倫跟哈爾辛都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自己呢？

    他被父神拋棄以後，似乎陷入了迷茫。

    他會的，只有殺人，他被造出的意義，也只有殺人。

    「親愛的，你臉色不太好，累了嗎？」哈爾辛覺察出他的不對勁，伸手將他攬進自己的懷抱中，邪念順勢的擁抱住他。

    「哈爾辛，我想睡了。」邪念他說完，就被哈爾辛直接打橫抱起，兩人體型真的差很多，在他懷抱中顯得他就像個小孩子一樣。

    回到哈爾辛的臥室，簡單的室內只有地上鋪著一張薄薄的毯子，哈爾辛將他放在毯子上，然後身形變換成一隻巨熊，他在邪念身邊貼著他趴下，邪念則趴在他柔軟的肚子上。

    暖暖的。

    邪念很喜歡這種感覺，可是熊肚子太高了，他努力地找到讓自己睡得舒適的位置，於是他就直接靠在哈爾辛的頸邊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