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四殿下穆椹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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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希不想说话,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自己躺在了床上。瑞泽知道顾南希心里难受,所以也没多说别的话,安安静静地替顾南希整理完衣物后也熄了灯躺在了顾南希身边。 两人都没说话,屋子里静的可怕。 “瑞泽。”顾南希突然开口。 “嗯?” “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突然.....”顾南希带些哭腔。 瑞泽心中一阵难受,没有答话。 “你知道吗,我感觉我现在非常可怕。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过杀人的想法,我一直觉得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只要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什么都有讨论的余地不是吗?” 顾南希抽泣几下,咬牙道:“可是现在,我却无比想立刻将杀死允廷的凶手揪出来,哪怕掘地三尺、翻遍整个夜墨国。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不,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应该让他也体会一下炼狱之苦、失爱之痛、让他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顾南希咬着牙,愤恨说道,额间爆筋凸起,却不知一边的瑞泽心里沉了又沉。 当年,陛下不也是间接灭了吴家满门的凶手么......如今陛下只是失去凤后,尚且还要让凶手生不如死。而自己作为吴家唯一残存的血脉,却每日与凶手耳鬓厮磨,柔情蜜意..... 瑞泽聪明就在于永远懂得分寸,即便是起了这种想法,但在陛下面前也克制的恰到好处。 他低头握住了顾南希的手,宽慰道:“谋害凤后,本就是死罪,陛下想法并不可怕。” 对方沉默片刻,道:“他都没能好好走......他那么美的脸......” 听到这,瑞泽也哑然落泪,“所以陛下要更好地活下去,收复主权,守护百姓,这也是凤后想看到的。” 顾南希没有答话,屋子又静了下来。屋外不知何时飘落起雪花,洁白的小雪下的急而绵密,铺落在屋檐上,压弯了树梢。不出一会,屋外已是一片雪白。 茫茫雪白之中,一身形纤弱立在风雪之中,浸出无限落寞之感。 “先生,下雪了,回去吧。”石韫打了一把油纸伞,拿了件披风递到上官锦佑手上。 上官锦佑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漫天飘落的雪花,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便是这转瞬即逝的雪花,迟早都是要分离的。” 石韫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一心关切着他的身子,道:“先生还是先回屋,后几日各宫还要给凤后守孝,先生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上官锦佑点点头,跟着石韫回了屋。石韫能看出上官锦佑的脸色不好,所以也不便说什么,只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下去了。 直至天明,宝勤殿才将将赶完了各宫的丧服,命了人给各宫送去了。 “陛下,这是宝勤殿连夜给凤....给元后赶制的凤冠霞帔,时间急,宝勤殿不敢贸然给元后用,便拿来让陛下掌掌眼。”茯苓手中捧着一袭红衣,上方放着二龙三风珠宝冠。 顾南希摸上去,果真是极好的货色。 “用的是沅河一带的金丝缎,连夜找了京中最好的绣娘来做的。”茯苓说道。 顾南希听着,一边顺势将喜服从上而下掂起,艳红的一片似流水滑下,不断地闪出金光。顾南希注意到了落在喜服中央的一只金灿碧眼的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全是由金线串了缝制而成的,这颗凤眼是由帝王绿翡翠镶嵌的。低面布料都用银线粗粗缝制了一下,这样倒是更显得这只凤栩栩如生了。” 顾南希点点头,转身去看一旁的凤冠。 “凤冠现做倒是来不及了,宝勤殿便用了库房里的金龙,又将金、银、铜融化拔丝,与金龙一起花丝镶嵌在凤冠上。前面又点缀了九颗祖母绿,九颗红宝石,外边再用珍珠装饰起来,最后点上翠鸟羽才将将完成。”茯苓在一边介绍,又问:“陛下看着如何?” 果然都是最精致的,顾南希放下凤冠,道:“拿下去给凤后穿上吧。” 茯苓点点头,将手上的凤冠霞帔摆放好交给了身后的女侍,又从令一个小侍手里拿来另一件喜服,就在顾南希不明所以时,茯苓解释道:“宝勤殿见陛下没有吩咐寿服,只是准备了喜服,所以就擅自揣度了圣意,给陛下也赶制了一身喜服。” 顾南希扫了一眼茯苓手上的喜服,果然是和刚刚那套匹配的,“宝勤殿有心了。” “陛下不拿起来看看吗?”茯苓问道。 顾南希摇摇头,自己的这套有什么要紧,只要他能漂漂亮亮的走就够了。 看到宫中各处挂起的白色,加之昨夜的雪更让整个宫陷入一种白的宁静之中,顾南希难免有些触景伤情,便干脆待在龙阳宫里不出来。 瑞泽照顾了这么些天,也有些疲惫,顾南希便也让他回自己宫里休息,顺便让自己一个人待着清净一会。 宫里一大部分都去给凤后守丧了,顾南希看着屋里剩下的一半人又总是烦闷,索性也将剩下的人打发走了。 茯苓内心很是担忧顾南希,却又知道陛下这个时候最是需要冷静的,只好就干立在外面等,过一会就在外面透着窗户往里看看情况。 “怎么样了?” 茯苓闻声转过身,接过了安陌卿递来的汤婆子,“里面没动静了,应该是歇下了。” 安陌卿也凑到窗前往里看了看,看到顾南希隐隐约约趴在床上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 茯苓也一脸担忧,“元后的事我们谁都始料未及,当年先帝先后走时,陛下也未曾如此这般.....” “除了伤心,还有愧疚吧。”安陌卿从窗前转过身,“内疚远比伤心更煎熬的多。” 茯苓点头,又转而打趣道:“你今日怎么这么闲,别人都忙得很,就你还像无所事事一样在这晃悠。” 安陌卿一只手拄着腰,笑着辩驳道:“我自然是来像陛下汇报事情的,我如今可是陛下最得意的手下,陛下的心腹,龙阳宫的总管。” “嘴好刁的小美人。”茯苓眯着眼看着安陌卿,眼中露出不怀好意的意味:“我有时间让美人感受一下我的厉害。” 茯苓一面说着,一面伸出食指挑起安陌卿的下巴:“听闻安公子是司伶殿出身,到那时我也要好好领略一下安公子的‘本领’。” 安陌卿毕竟是男子,刚刚还口出狂言的他瞬间红了脸,小声吐槽道:“不知羞耻。” 茯苓咯咯笑了两下,"都是从陛下那学的,陛下说这叫情趣,你懂不懂。" 安陌卿白了茯苓一眼,金黄的面具外露出鲜艳的绯红,直到耳根,在这白雪覆盖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动人。 大雪还一直在下,农户们欢呼雀跃,瑞雪兆丰年,今年头一场这么大的雪,又下的时间如此之久,想必明年一定是个大丰收之年。 幽盟国亦是如此,连年的荒旱虫灾早已动了国之根本,突然地这一场没日没夜的雪倒是给了幽盟国一丝希望。 “你们几个还不快点!”一个粗腰肥臀的女人站在一旁呵斥着,那趾高气昂的架势引起了亭内人的注意。 两列侍从听到呵斥声,均加快了脚步,弯腰躬身地举着晶莹华润的白玉盘向前走去,仔细看去,那玉盘内皆是一等的佳肴菜品。 待那些侍从走远,亭内人才收回了眼神,洁白修长的玉指微微放下幔帽的白纱。 “小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亭内人声音温润。 这位叫小季的侍女脸色微红,小声解释道:“四殿下刚来有所不知,这几年灾害频繁,粮食收成不好,大殿下瞧今年了场大雪,高兴地很,便在宫里设了宴,刚刚那些便是宴上的菜了。” 亭内人微微皱了皱眉:“既是收成不好,那百姓相必更是苦不堪言。如今只是下了雪,宫内就如此大肆铺张.......” 小季并不理解这话的含义,只是看了看时间后道:“四殿下,外面冷,你的身子又刚有些好转,不如我们回屋里?” 见四殿下点点头,小季朝着小亭外候着的两个壮汉从招了招手,两人立马会意,走到四殿下跟前欲要搀扶。 “让我自己试试走路吧。”四殿下柔声说道,“你们借我些力即可。” 两人顿时愣了,看了看殿下身后的小季。 小季点点头,两人便按照殿下的吩咐在旁边站好。四殿下伸出雪白的玉指搭在两个壮汉手臂上,接着费尽力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季站在身后看着前面颤颤巍巍费力站起来的四殿下,忍不住伸手想要帮忙,却被四殿下一声制止。 本来是简简单单从椅子上站起的动作,四殿下愣是用了一炷香时间。 看着四殿下扶着旁边人的手臂,双腿仍是有些发抖。小季一阵心疼,忙伸手搀扶着。 “四殿下莫要勉强,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不过半月,殿下还是要好好恢复才是。今日不如就到这,让他们把殿下扶回去吧?况且雪地路滑,殿下滑倒就更得不偿失了。”小季心疼劝道。 四殿下望了望自己那双毫无感觉的腿,根本很难使上力气,更别说迈开行走了,便应了小季说的,让两个壮汉搀扶自己回了屋。 刚到门口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哎呀,小弟,你怎么出去了,我说怎么来你房间寻你找不到人!” 定眼一看,房内走出一位彩绣辉煌的女子,头上戴着金丝攒珠髻,绾着五兽戏珠钗,身着缕金大红绸缎袄。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三殿下。” 三殿下并不理会众人,只是径直走到四殿下跟前,一脸着急:“你这个样子怎么跑出去了,也不怕着了凉。”说着招呼了两个壮汉将四殿下扶到床上,又命几个小侍从拿了两个汤婆子,一个塞在四殿下手中,一个放到了脚间。 收拾完,三殿下便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才让四殿下将幔帽摘下。 一层薄纱褪去,里面倾世容颜得以展露。 三殿下对着那姣好的容颜啧啧称奇,感叹道:“若是能早些认回你,我便也能知道这世间竟有这么恍若仙子的人了。”三殿下笑着,“和你一比,我宫里的那些侍宠真是毫无颜色了。” 四殿下微微颔首,礼貌道:“三殿下谬赞了。” 三殿下摆摆手,“椹诗,你和我客气什么呀,别老三殿下三殿下的叫,多生分啊,就叫我三姐,或者......你要是叫不出口的话,叫我魏禅,小禅?反正都行,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被这么热情的邀请,椹诗也不好推脱,只能道:“是.....三...三姐。” 这一声姐喊出,魏禅高兴地差点蹦起来,连拽住椹诗的手道:“你终于叫我jiejie了?姐知道你吃过很多苦,往后跟着姐,姐不会再让你吃苦。” 看魏禅如此反应,椹诗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他醒来之后和这位三姐打的交道并不多,没想到竟是这种性格。 魏禅不知何时从饭匣里拿出一份糕点,递到椹诗眼前,笑着说:“你尝尝,桂花糕。” 椹诗一时间愣了神,魏禅又补充道:“我看你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念着桂花糕,我想你可能是......”魏禅顿了顿,道:“我们这没有桂花糕这种东西,我可是寻了好久才找到的,你尝尝。” 说着,魏禅又拿起一块糕点递到椹诗嘴边。 桂花糕...... 椹诗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顿时香气四溢。香味直冲他的心间,不知觉地,眼中也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