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次日出门前，季青临替醒枝更完衣，又围着她绕了一圈，眉头紧蹙。

    摸不着头脑的醒枝拧起裙摆左看右看，半天没弄明白他又在纠结什么。

    “你瞧起来不像中原人。”

    趁醒枝耐心尚未告罄，季青临更进一步解释道，“中原女子大多身量娇小、满头乌发。”

    醒枝如今是金茶的发色与翠绿的眼眸。

    “听说西方的异族，大多金发碧眼——可你与他们也并不相像。”

    醒枝沉吟道：“我这样会给你招来麻烦么？”

    身为皇族，却与异族的女子结亲，恐怕会让季青临被那些古板朝臣纠缠许久。

    她思索半天，犹豫地提出建议：“不如我用法力修改一番？”

    精怪化形时的长相、身材由不得自己选择，但却可以用法力遮掩面容。

    醒枝心想，倘若是季青临，她也愿意浪费好不容易攒到的法力。

    季青临闻言摇摇头。

    “不必。”

    他隐约猜到醒枝受到颇多限制，法力用一分少一分，又难恢复，自然不愿意她在此等小事上挥霍。

    他牵起醒枝，拉着她推开房门往外走，声音仿佛被蹁跹的雪花压得找不见踪迹，却依然清晰地传到醒枝耳中。

    “我方才只是担心你因此在旁人面前受了委屈。”

    无论百姓还是世家，都对异族多有警惕与排斥，尽管碍于季青临的面子不敢怠慢，却依旧能在挑不到错的情况下让人难受。

    不过季青临已经有了决策：他不介意为醒枝做一些不讲道理的事。

    玩小心思，通通拖下去杀了就是。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醒枝便挣开季青临，转而主动挽起他的臂膀，轻声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噢。”

    季青临抿抿唇。

    “没关系，我不在乎世人的言行。”醒枝又说，“他们不愿同我来往是情理之中的事，你无需挂怀。”

    “更何况我也懒得经营人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他们相携而行，穿过风雪上了马车。

    漠北地处大燕最苦寒的西北，与京城之间横亘数十万里，若在大雪纷飞的凛冬赶路，非得走上几个月不可。

    好在皇帝匆匆封季青临为慎王，又逼着他即刻就番，只是想把人赶出京城。

    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压根懒得管慎王什么时候到封地。

    所以季青临也不着急，只吩咐车队施施而行，以安全和舒适为首。

    离京已有一个半月时，季青临掐准时间，在除夕前一日将车队带到了徽州，预备休整后再出发。

    随行的下人们虽然与亲友分隔两地，但都十分乐意在除夕偷个懒，喜气洋洋地领了季青临赏的金瓜子，跑去城中玩乐。

    方朔则仗着自己王爷亲卫的职位和青三拌嘴——反正皇帝不会在意慎王身边的李太监是生是死，青三干脆恢复了身份。

    “王爷满心想着要怎么哄顾姑娘开心，绝对不会注意到我去做了什么！”方朔一巴掌拍在桌上，声如洪钟地喊，“我在那勾心斗角的地方熬了整整二十五年，想去青楼见见世面能有什么错！”

    “难道单身汉逛青楼很稀罕么！”

    青三眉也不抬，不动如山地坐着，手里握了块白布，正精心保养心爱的佩剑。

    等方朔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泄气，忍不住坐下提起茶壶牛饮时，青三才开口。

    “你生母确实在徽州的青楼呆过一段时间，但她只是借此鱼龙混杂之地隐匿行踪，恐怕不会向任何人提及自己的事。”

    青三擦完了剑，将其收入剑鞘，道：“但若你铁了心非得去打探消息，我也不会拦着——只要别从里头赎个姑娘出来就行。”

    方朔撇撇嘴，刚想开口，青三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斩钉截铁的拒绝。

    “还有，我是绝对不会和你一起去青楼的。”

    方朔趴在桌上摆摆手：“我想说的是让你在王爷面前替我遮掩一二。”

    他就算疯了也不会让青三陪自己逛青楼。

    除非是觉得自己命太长，想借青一这把快刀早日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