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起回去吧？”你说。 少年却愣了，反问道：“……回去？哪儿？” 你也很纳闷，“尘歌壶啊。” 你看到流浪者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震惊，你一头雾水：“怎么了？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吗？” “不……不是……”少年摇头的幅度很大，连带帽子后的垂带也如柳枝般摇晃。 “那个房间……不是客栈啊。”你听流浪者自言自语道。 “客栈？啊？喔哦——”你恍然大悟，“原来是把你的房间当做客栈了啊。也是，尘歌壶里璃月风格的房间和望舒客栈很像呢。” 流浪者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他又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半天才道：“……嗯，很像。” 你察觉他之前误会了什么，本想询问其具体原因，看到他懊恼的神情又放弃了。 只是误会了房间而已，没什么重要的吧——你想。 你从背包召唤出尘歌壶，拉住少年的手传送进去。 —————— 他从没被邀请进尘歌壶，先前的旅行者总是说他不配进入他的领地。他也只是从旅行者的其他伙伴们的口中知道了尘歌壶大致的模样。 璃月仙家的物件，很广阔的空间，有一个守护灵？ ——总而言之，那是旅行者的家。 只是一个小小的茶壶，里面却有广袤的土地，受旅行者喜爱的角色会被邀请做客。 他已见证过五代旅行者邀请他们各自喜欢的角色入驻，却唯独没有一个让他进去过。 原来，尘歌壶里的房间是这样的啊。 倒也和外面没什么两样。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是仙法，也不能平白无故变出没有现实原型的东西。 她拉到他的房间——少女是这样说的，这间屋子从他来的那天开始，就独属于他一人。 她让他在床边坐下，说要检查他的伤口。 “好了，今天辛苦你了，额头上的伤还疼吗？”少女弯下腰，撩起他额前的碎发。 独属于少女的馨香就停在鼻尖，他全身僵硬，束手无措。 “嗯……涂了药感觉好多了，注意不要碰水哦。”少女贴心嘱咐他。 明明是简短两句话，却彻底打破了他的防线。 还疼吗…… ——明明……明明他已经习惯与痛楚为伴了……为什么……为什么如今有人来关心他伤口疼不疼？他又哪有那么娇贵，一点小伤口就要小心谨慎。 他那么多个日夜孤身躺在血泊中，疼到麻木，无人问津，而现在只是额头上小小的伤口，她却关心地问他疼不疼。 他想说不疼的……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又想说很疼……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感觉好疼，放佛心脏要被灼烧一般，好痛，甚至要将他焚毁。 他不敢抬头，害怕他泪水充盈的脆弱模样被她看到。 “已经……没事了。”他说道。 不知是回答少女还是告诉自己。 “嗯，能看出伤口淡了很多呢。”少女说。 “你可以吃些东西吗？美食可以让心情变好哦。派蒙说你不能消化人类的食物，我后来想想觉得她在骗我……” 他默默点头，“我可以吃东西的。” 末了，又小心翼翼道：“不要怪派蒙，她不是故意骗你，有些食物……我确实吃不下。” “咦？你还有忌口的东西？给我说说，我避免一下。” 少女把他的话当了真，但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没有说谎，先前旅行者给他的食物，的确是不能吃的……吃完他会难过好几天，轻则腹痛，重则毒发。 “甜的东西……我不喜欢甜的东西。”他说道。 “原来如此……还有吗？”少女竟认真记下，耐心等待他的补充。 “……没有了。” “那喜欢的食物吗？有吗？” 喜欢的食物…… 在踏鞴砂时和工匠们一起喝茶的画面涌现而来，白瓷碗里装着的褐色苦茶，初入口时艰涩，从第一口苦到最后一口，滋味像极了他的人生。 “……有茶吗？越苦越好，回味无穷。” 少女这次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你在屋里涂些药膏，我去准备，也要到午饭的时间了。” 语罢，少女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在少女的鞋跟彻底踏出门槛后的一秒，房间的门也自动关闭。 他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向少女离去的方向。 眼角流下清泪的怎么也止不住，哪怕哭痕干涸又会涌出新的泪水，他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抹除他脆弱的证明。 他走到房门前，试图打开—— 毫无反应。 果然，尘歌壶是为旅行者而服务，在她离开房间后的一秒，门会自动上锁，在她回来时又会主动打开。 他刚才留心少女的脚步声，在踏出房门后根本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上锁的声音。 他退后一步，泄愤一般捶向房门。 看看他……他都乱想了些什么啊…… —————— 在你问完他的伤口后，流浪者垂下头去，硕大的斗笠完全遮挡住他的神情，他的声音闷闷的，能听出来他心情很不好。 是还在责怪你让他上前来吗？听见你又说这一茬，怨气又回来了？ 你觉得有必要补偿一下流浪者，毕竟他今天受的伤是因为你，你提出有没有他喜欢的食物。 美食总能让人心情愉快，派蒙每天都在用实际行动证实这一点，你也认同。在得到流浪者亲口承认可以吃东西后，你却没想到少年竟为派蒙求情。 他用像是不希望你迁怒于派蒙的隐瞒，又怕你生气的语气替派蒙圆话。 ……这个人，这种时候还在关心别人。 明明他才是最难过的一个。 你本来也没有打算怨派蒙，继续询问流浪者口味如何的话题。 少年的爱好不同寻常，不爱吃甜食，却喜欢喝……苦茶？ 这个苦茶似乎和少年的经历有关，你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略带自嘲和自厌的意味。 你不喜欢这种感觉，本能觉得少年不该如此，但你又不了解他，轻易接近只会显得你轻浮。 于是你决定离开，给少年一个独自整理思绪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