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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映雪在沁枫谷找了陆同斐整整三个月,连枫华谷的每寸地皮都快被他翻过来了,可哪怕连尸骨都找不到半分。 他每每挖出一具又一具白骨,不敢去看,他强硬逼着自己去一一辨认那些腐臭的令人作呕的尸体的面貌,那些人都不是陆同斐,他难以接受自己的徒弟也如同这般只能静静躺在腥臭的泥土里慢慢腐烂,可又不肯接受陆同斐已经死了的事实,不,或许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陆同斐还不能确切的说已经死了,但沁枫谷四面都是山地,并无水脉,从山顶万丈高落下去除了一个死字再无别的活路,裴浅也同他说或许尸体被野兽叼走吃了。 唐映雪听到这话呆呆跪在一堆堆挖出来的白骨中,双手流血,混合着腥臭的泥土,这片曾经让他深陷梦魇的枫林,如今这片枫林里埋藏的尸骨却被他一一刻入眼底,他一具一具尸骨看过去,天地间却再无一丝陆同斐的痕迹,好像这个人蒸发在半空中,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遍寻不到,回家独自一人面对空落落的庭院,他竟然连陆同斐有关的半分东西都不曾拥有过,连个念想也不会留下,甚至他身边和陆同斐有关的东西还不如裴浅那里剩下的多。 今日他又来到沁枫谷,却看见裴浅和贝赫还有苗心柔也在,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快步走上前去,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裴浅看到他来了,侧身让出面前的坟包,他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白布,裴浅掀开白布,露出下面的纸钱,一边说一边往面前的石碑上摆了一些花果,“我们找了三个月了,还是没有找到他......映雪,面对现实吧。” 他点燃了纸钱堆在石碑前燃烧着,垂眸叹息:“我和小斐师兄商量着便拿了一些他以前的物什代替他的遗体,立了个衣冠冢,还是......早点让他入土为安吧。如若他还活着,也定然不希望再看到你如今这般——” “轰!!!” 机括轻响几声,裴浅猝不及防被巨大的爆炸轰鸣声吓了一跳,一阵尘土飞扬,待他看清面前被炸飞的坟墓后难以置信大吼道:“唐映雪你他娘的疯了?!!!” 贝赫跟苗心柔也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唐映雪做了什么之后贝赫“唰”的一声抽出刀要去砍唐映雪,却被苗心柔生生拉住了,贝赫赤红着眼语气凶戾道:“心柔,放开我!我早就知道唐门的人不能信任!!!将师弟托付给他就是如今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唐映雪听到他的话眯起眼睛,轻笑一声,声音冷的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他雪发纷飞,丝丝缕缕飘逸在尘土中,如同吞噬人心的妖魔,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坟墓,语气阴狠得要结冰:“谁说陆同斐死了?” “陆同斐怎么可能会死呢?”他轻柔的声音好似情人的叹息,无端让人心底发寒,“我的徒弟当然还活着,我会把他带回家的,没有师父在,他还能去哪里呢?” “我的徒弟,不可能是躺在这地下的死物。” 裴浅只觉得如今的唐映雪完全不可理喻,他正要怒气冲冲找唐映雪理论,却被贝赫拉住胳膊,贝赫冷笑一声:“好啊,我们走,就由着他在这儿发疯好了,生前不曾善待过他,何必死后惺惺作态!” “关于陆同斐的事情,我会带消息回圣教,不管怎么说陆同斐也是明教弟子,是明尊的信徒。” “至于你,呵——”贝赫带着裴浅和苗心柔怒气冲冲走了。 “好自为之吧!” 三人离开后,唐映雪像是被他的话钉在原地,看着石碑前的静静燃烧的纸钱,火舌舔舐过纸钱蹿的很高,跳动着映照在他眼底,灼热的火红生生刺痛他的双眼,一阵风卷来,燃烧殆尽的灰烬飘飘扬扬吹散在空中,缓慢飘落,如同飞雪,橘红色的火光欺天,纷纷灰烬落下,沾染在他雪白的发间。 四周萧瑟的枫林干枯焦黑,枯萎的枫叶在风声中簌簌摩擦着,好像是什么人在哭泣一般,他立于寒风中,看着漫天飘洒的灰烬纷飞,白色的纸钱被风一卷,哗啦啦在他眼前如白蝶掠过,一下子打着转而向远山飘飞远去了。 唐映雪走上前去,看到上面刻印着陆同斐的名字,无端一股愤怒尖锐到在他脑海里叫嚣的哀痛在轰鸣,他狠狠一脚踹开那石碑,石碑在他的踹动下崩出一道道裂痕,最终轰——的一声四分五裂炸开,碎成无数小石块。 炸开的石块划伤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唐映雪跪在地上,伸手去扒开那些尖锐的石块和被炸出一个深坑的坟墓,他伸出双手去挖土,机械性在里面翻找着,不知挖了多久十指累累血痕的强烈刺痛才唤回他的神智,他低头看到自己双手全是血液,混合着泥土,才恍然想起来,方才那一炸,估计连同埋在里面的陆同斐的遗物一起炸成齑粉混合在土里了。 连最后一丝念想也被他自己亲手毁去了。 唐映雪狼狈跪在地上,看着眼前满地狼藉被他炸的四分五裂焦黑深坑的坟墓,双眼无神,直愣愣盯着眼前的坑,他伸手一抓,捻起一把带血的坟土,塞入自己嘴里,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让人作呕,他捂住嘴,强迫自己咽下去,他雪白的眼睫轻颤,滚落下一滴热泪下来,融入被血染红的泥土里。 “这样......师父就能带着小斐一起了吧?” 那些燃烧成苍白的灰烬缓缓落在他满头雪白的发丝间,却无人能再给他回答。 ...... “心柔,我要回一趟圣教。” 贝赫一回家就开始收拾东西,眉头紧皱着殷切叮嘱着苗心柔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要照顾好自己,苗心柔对他摆摆手:“你快去吧,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同门师弟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贝赫长叹一口气,显然心情也纷乱如麻,他内心沉闷压着不舒服,跟着苗心柔推开门去牵马,他将包袱扔在马上绑好,对她说:“我在教内和小师弟相处时间不长,平时在中原交流的多,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有一个师兄江湖经历丰富,此事牵扯甚多,我如今也只有去找他了。” “小师弟以前同我说过,在教内也是这位师兄时常指点他武学,如今小师弟生死未卜,于情于理,也合该让他知晓此事再做定夺。” 贝赫翻身上马,对送别他的恋人道:“别担心,如果是他一定能处理妥当此事,不管怎样,总不能一直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毕竟师兄可是经历过枫华谷之战的人,涉及到唐门的人,还是问问他好了。” 贝赫轻呵一声“驾!”一路朝着西域的方向,扬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