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车外的车铃声随着缥缈的风声传话来,马车四面丝绸包裹,铺着柔软的绒毯,窗口被青绿色钩花绐纱遮挡住,门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 车帘被纤长的手缓慢掀开,男子坐入车内打发道:“你们去坐另外马车。”彩凤冲口而出道:“你要对我们小姐做什么?”“我家公子还能欺负你家小姐嘛?是你们将军求着公子办事,快点下来”马车外虚无低喃道。彩凤还想说话彩蝶连忙阻拦眼神摇头表示,门被关上,两人下了马车坐到了别的马车上。 马车内男子脱下面具侧颊棱角分明,看着眼前人,少女脸色红润,耳朵已然从耳骨红到耳垂,脖颈旁侧被烫染了一般,乌丝如瀑布,光泽闪耀如黑玉。许似马车行驶路上碰撞到凹凸不平摇摇晃晃,让她睡得有些不安稳频繁转动。 男子从衣袖里拿出小兔子想系到她的腰带上,马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女子撞到男子怀里哼唧了一声继续醉睡着。男子看着怀中人思绪回想到少年时。 “大哥哥,你怎么哭了?”我埋头不理会。 “你家大人没有陪同嘛?”我还是不搭理。 “哦,我知道你一定和我一样调皮找不到阿翁和阿娘了,你莫哭我给你吃糖,可甜了。”我抬头望着眼前的女娃娃,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对我傻笑。 “哎呦喂,我的耳朵疼疼疼”女娃娃大叫着,来人是个中年男子怒气冲冲的训斥着女娃娃:“你个小兔崽子,我的话当耳边风了让你别乱跑,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丢咋办?” “阿娘你看阿翁又欺负我”女娃娃对着边上女子撒娇道。“好了,我们快走吧,你哥哥们还在前面等我们。”女子轻声细语道。 女娃娃跑到我身边把袋子里的糖全部给了我笑道“大哥哥都给你了,别哭了你的家人很快会来寻你的”她蹦蹦跳跳的跟着身边人离开了,多年来依稀只记得她腰间的翠绿色玛瑙兔子格外耀眼。 他系好挂坠带上面具,把女子扶靠到榻上盖好被褥,起身离开。我朦胧起身,头昏欲裂,眼睛缓缓睁开,看着四周满脸震惊尖叫道“我怎么在马车上?”。 “小姐你醒了,头可还醉晕着?”彩蝶关心道。我抚着额头脑袋晕乎的厉害,彩蝶帮我简单的把散落的头发用丝带绑了起来。我迟疑忍不住好奇道:“我们怎么在马车上,不是应该在府里嘛? 我记得我在府中与他们喝酒来着”彩凤把醒酒汤递给我开口道“小姐,你已醉了一天一夜了,你先把醒酒汤喝了我再与你道来原因。”彩蝶连忙过来解说道“老爷昨日与我们二人谈话,让我们送你去北境,这里还有封信。”我接过喝着醒酒汤打开信件看道: 吾念阿缨亲启 阿缨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我和你阿娘商量许久,总想不到万全之策送你离开,用上这一计实属无奈,望娇儿莫怪。不日我们就要离开家中远赴安庆,我已经安排好你嫂嫂和侄子侄女们回你舅舅家,阿翁让你身边女使陪同你去往北境见你姑母故友替我转交旧物,这个任务阿翁相信你必定能完成,我们这边你不必担心,你要相信阿翁和阿娘一定会来寻你。带你离开之人,你莫害怕,此人信的过。 愿吾子之心灵,如清泉之晶莹,如磐石之坚毅,在世间勇往直前。 读完信件内容才恍然大悟。 我拉开窗纱,往外看去,马车停在一个山坳处,天空中候鸟成群结队飞过,湖泊碧波荡漾倒映着天空和树叶美不胜收。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句诗:“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 旁边四五辆马车停在不远处有人炊烟四起像煮着什么?“彩凤唉,那那不是金光寺里的诵经少年嘛?咦还有那个小沙弥我们怎么跟他们一道。”我惊奇的询问道我移脚准备下马车彩蝶连忙抓住我。 “小姐,还是别下车为好,他们均是男子,我们要保持距离。”“都是一群出家人,有什么可怕的。”我看这外面心不在焉道。“小姐他们与普通和尚不同,你还是?唉小姐,” 彩蝶招手让彩凤停下说话,“小姐想下去就去吧,那我们换成男装与人相处也不尴尬,小姐可否?”“还是阿蝶会说话,好我这就换上”我脱下繁琐的衣服时看到腰间配饰“这兔子你们怎么寻到的?我不记得我挂在腰上了呀。” 彩凤还想说啥,彩蝶急忙阻拦道“是我们前些日子在房内角落寻到的”我未想太多整理好内衣套上青衫外袍,一条发带束发。取下首饰抹掉浓妆,这么一看镜中人简直就是墨玉翩翩公子。 我打开门从马车上下来,众人见我只是看了眼而后又继续忙碌自己的手头事。我踩着碎石大步跑到那少年旁蹲下细看道:“今日近瞧,你的确长的俊美呀,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用鼻子哼出几个字“元深,你真是轻佻”他起身与我保持距离, 我托腮打趣道:“你们和尚不都削发披缁,你还能带发修行?”少年被我这话问的不再搭理我,转身进了马车内,我胆子也没大到追过去。此时身边的小沙弥开口道:“小施主莫恼,他就是如此性格。” “不恼不恼,小和尚,你们要去哪里?”“我们要去西北漠城”小沙弥露出他白净的牙齿微笑应允道。“那地方如何?”我忍不住好奇的询问道。小沙弥立马来了精神娓娓道来“那里风光壮阔,平沙万里,在月光下像铺上一层白皑皑的霜雪,连绵的山岭上,一弯明月当空,如弯钩一般。 百姓的生活方式简单而淳朴,他们热情、好客和勤勉。”我听的极其认真仰头高声道“我定要去领略此地风情好好玩耍一方。”身后马车内的男子听着马车外两人交谈,抿嘴轻笑而过。 自那日后大家基本上都是在坐在马车内,一路上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碾过石头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纱幔晃动,时不时被吹来一丝缝隙,沿途看去苍翠的树木变得五彩缤纷,落叶随风飘飞,纷纷扬扬而下。 不觉间,夜已深,夜雨悄无声息的下了起来,秋雨疾速下落,寒凉刺骨,马蹄声哒哒的敲击地面,溅起阵阵水花。我们只得寻一处落脚避雨,外面有人大声嚷嚷道:“前面有一无人居住的破屋,我们可在此避雨,大家快些下来。” “小姐,你把青莲绒斗篷披上,这秋日的风雨吹得人发冷。”我接过彩蝶递过来的斗篷穿戴好下了马车,破屋内以有人生好了火,噼啪作响。小沙弥起身催促喊道“女施主,快来这边坐暖和些”。 “了无师弟,师傅都没坐下,你倒好招呼起外人?”元深哼唧一声气呼呼鄙视道。我看着元深内心嘀咕着“这家伙不带这样记仇的”。 他们二人叫喊道“师傅,你来这边坐,徒儿已为你备好茶”我往他们喊着方向望去,那人一身青绿刺绣兰袍,额心一抹红鲜艳夺目,戴着半脸面具遮住了他的双眸,浑然天成的气质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威严与凌厉,与我擦肩而过时身上一股檀香味令人清醒万分。 他坐在蒲团上手持佛珠,我坐在他身旁真的是局促不安。片刻他手上接过了茶杯,我小心翼翼瞧着他,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杯盖上,慢条斯理的浮了浮茶叶,就在我以为他要喝时,他突然转过来看向我问道:“你要喝?” 我目瞪口呆摆着手不知所措道“我我我不喝”。我连忙低下头脸上瞬间飞起红晕。“我的乖乖,不入男色坚决不能被以诱惑,你是个有底线的人他还是出家人,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怎么办呀可是他他他,淡定你要淡定,深呼吸要保持清醒他是出家人他是个和尚呀。”我心里碎碎念叨着。 我看着她的头一直往下蹲都快低到地底了,一下摇头晃脑一下皱眉不知道她想些什么?我余光盯了片刻心里想到,“算了,收了她父亲的东西,算是还了少年时的情分吧!。”我缓缓转过身来,眼里多了几分清冷,如往常般冷漠。 想起诗句“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浇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倾城。尽寻胜去,骤雕鞍紺幰出郊坰。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一滴一滴的雨点,正敲打的屋外的梧桐树,滴落在无人的石阶上,一直到天明。 他们均席地而坐,神情沉静,与此景融为一体,屋外的雨丝毫未影响到他,空气中静寂的只剩下大家的呼气声。近日,日日坐在马车上,身上已经有了少许味道,离开家已有数日,也不知家中可安好,等到有人烟之地非得好好沐个浴洗净这身上的味道。 将军府内,大家忙碌的搬运物品,庄婆子开口大声喊道:“路途遥远,你们别把没用的东西都放车上,都给我卸下来,一下子没仔细的嘱咐你们你们就胡乱干活。”又轻声对夫人道:“已经大部分收拾妥当,等将军回府我们就可以出发。” “阿缨也不知在外吃的适不适应,睡得安不安稳。”女子担忧道。“小姐不是寄了家书回来嘛夫人别担心,况且小姐从小就是个皮猴,任何事她都能解决的。”庄婆子安慰道。府外将军急冲回来催促道:“好了我们该出发啦,路上耽搁不得。” 次日,大雨渐歇,碎瓦上的积水一下下、犹断未断的敲打着屋外的碎石,乌云散去,屋内被光照亮着。我抚手拍去衣角的柴火灰,身边的男子侧身对我询问道:“我们要在敦安城内的廟(miào)徽寺停歇数日,你可愿去?去往北城事等我们回漠城路口上另一个方向,我会让人一路陪同你前去。” 我凝思片刻细声道道“也好,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着家人四处奔波过,自从阿翁当了将军后已经好久未出过远门了。”他看下她微微皱眉“你女子装扮肯定不行了,称呼也得改你就跟元深一般称我为师傅。”我眉开眼笑点头认同道“好”急忙的跑回到马车上。 “小姐,你真的是一点不带拒绝的不收敛”彩凤嘟囔着嘴开口道。“好不容易出趟远门,先玩尽兴再说。”我泛红的脸上飞出笑意,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可毕竟都是男子,小姐你也要注意分寸。况且我们此次”“彩凤,莫要多言,小姐想要去玩吧,去北境也不急于一时,昨夜怕也是未休息好,彩凤点香”彩蝶急忙捂嘴阻碍道。说来还是真的有些困意先睡会吧。 “jiejie,你怎么老拦着我不让我说话,我是为小姐考虑”彩凤不情不愿低喃着,彩蝶压滴嗓音厉声道“小姐性子你不知道吗?你总是嘴巴把不住门,就怕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股脑全给它说出来,以后你还是多做事少说话为好,出门时候我嘱咐你的话都忘记了?” “jiejie,我这不是着急嘛?小姐毕竟是女子。再说我总觉那面具男子看小姐的眼神怪异的很。”“那男子对小姐起不到什么危险,眼下保护小姐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我们跟着他们也好,离安庆远点若真发生那样的事情她晚点知道至少不会太过伤心。”彩蝶无奈叹气道,起身为女子捏好被褥。 一路上我们除了让马儿觅食,或下马车活动了下筋骨均都在赶路,数日过去,眼看快到敦煌边界时,马车停止了行驶,面具男子从马车中下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遥遥传来,他凝目望去,那人策马而来,行至他面前,那人勒马停住跃下马来。 “和尚你个老jian巨猾的东西,你这厮真是过分,一堆烂摊子扔给我自己跑外潇洒去。”那人抓住他衣服皱眉唾骂道。他捋了捋被抓皱的衣服,神色淡漠,面容冷峻而深邃看着来人缓缓开口道:“白旌(jīng)还没被关够,看来需要再写信告知你兄长一声。” “你简直是狼心狗肺,我任劳任怨为你办事,你还得寸进尺。我一收到你书信就来此地等你。”白旌咬着牙不情不愿怯声道。男子朝马车处望去随后道:“到了再细说。” 一声鸣笛,一匹墨黑色的马来到身边,它全身墨黑如玉,光润丝滑,鬓毛闪烁着幽光,身形轻盈,男子翻身一跃上马,对着马儿轻声道:“黑风,跑”一阵响亮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一人一马疾跑而去。白旌呛着一嘴的沙土,他纵身一跃轻轻地甩着鞭子,催促胯下的马匹追寻而去。 众人纷纷上马扬长而去一阵旋风掠过,眨眼消失在视线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