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雨夜

    星又回到了那个她与少年共同藏身的小城。

    之前他们打了想抢他们货物的黑市商人，卡卡说这类人的消息传播最为灵通，他们怕是不好再找别人销赃了。

    “幸好我们从他们身上抢了些钱，算是有了本金。”卡卡掂量着手里的钱，若有所思地说。

    他瞄准了这个星球上的几座赌场。与在匹诺康尼时的高调张扬不同，少年很谨慎地选了多家赌场下手，在每家都不会赢太多，也不会显得运气太好，只表现得像个偶然交了好运的普通人。在他的强运加持下，卡卡很快就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

    可是他看着赢来的钱，表情却不像很开心的样子。“这下我们有足够的钱了，赶紧离开这座星球吧。那个商人可能已经把我们的消息泄露出去了，拍卖会的人随时可能找上来。”

    “主人，您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呢？”卡卡抬头看向星。

    在知道了这里是砂金的回忆之后，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了，反正是砂金的梦，只要跟着他就好了吧。于是她回答：

    “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呗。”

    卡卡惊讶地看着她，嘴巴开合了几下：“是……让我来决定吗？”

    看到星点头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主人，为什么要这么纵容我呢？明明我只是一个奴隶。”

    “之前我说要去赌博赚钱的时候，您也一点都不阻拦。就这么放心我吗？甚至愿意把仅剩的一点钱交给我。”

    他看向星的眼睛：“你在第一次看我的时候，眼神就不陌生呢。我和您认识的某个人，长得很像吗？”

    “诶？诶……确实。”星心想这么说倒也没毛病，“你很敏锐啊。”

    卡卡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才微笑着对星说：“那我该感谢那个人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像他，您也不会对我感兴趣，从而救下我吧。”

    “啊？那倒不是。”星摇头道，“就算你是陌生人，我也不会对人口贩卖坐视不管啊。”

    少年睁大眼睛，“可当时，你明明是怕麻烦，想要把我丢下的，我看出来了！”

    星尴尬地挠了挠头：“啊……那个啊，是因为我当时看你蛮机灵的，一个人应该也没问题，才……”

    “要是知道后续会有人追杀，我肯定义不容辞啊！”她拍着胸脯保证。

    卡卡怔怔地说，“早知道……原来，我当时本不必……算了，现在这样也挺好。”

    他重新微笑起来，看向星：“那接下来去邻近的ξ星吧，先用手头这些钱采购些资源。”

    卡卡收拾起旅馆的东西，笑着说：“希望我们的事迹还没传到那里。”

    装好行李，二人出发去他们停放星舰的地方。

    “可惜没等那个商人把假证拿出来就解决掉他了，”卡卡一边大步向前走，一边说，“不然我们还能多放几个烟雾弹。”

    “诶？原来假证件是用来放烟雾弹的？”星惊讶地说。

    “是啊，”卡卡回眸看着星笑了笑，“当然不能直接用了。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怎么可能不把我们的情报二次转卖，让他把我们的假身份放出去，也能混淆一下追捕的人了。”

    星心想这小鬼果然无论是大是小都是一百个心眼子啊，跟他作对的人有福了。

    突然，少年停下了脚步，“不对……好像，有什么——”

    轰！

    卡卡猛然拽着星向前扑倒，一发炮弹在他们身边炸开，险而又险地被躲过。

    “哟，晚上好啊，两位尸体。”远处，几个身上长有金色枝芽的人型身影朝他们走来，为首的扛着一台火箭炮。

    领头的人重新给手中的东西上膛，然后瞄准了他们：

    “这里是来自步离人的问候：拍卖会托我们向你问好！”

    “快跑！”卡卡一把拉过星的手，“是步离人的雇佣兵！”

    这次来追杀两人的步离人简直多到出奇，卡卡拿着从其中一个手上抢夺来的武器，利落地爆了另一个的头，啧声说道：

    “这群老鼠一样的步离人……没别的本事，就靠着人多了。”

    更棘手的是，他们还杀不死。星刚拿球棍打倒一个，就看到那人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远处，那些被打得缺头断腿的家伙也被金色枝芽支撑着，重新加入了追击他们的队伍。这下纵是星再能打，也拿他们没法子了，这样一支部队简直就是无穷无尽。

    “不行，我们不能在这上面浪费体力了，杀不完的。”卡卡喘着气，拉住星，“快跑吧，赶紧跑到星舰上面，就可以甩脱他们了。”

    “好。”星点点头。

    他们朝着停放星舰的方向狂奔而去。星舰被停放在郊外的荒野，想要到达那里就得穿过一片平原。

    卡卡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把星舰停在了平原上，当时只想着那里有条件着陆，但现在被追杀的情况下，他们跑上开阔处不是给人当靶子吗！

    然而很快他们就离开了巷道纵生的城市，不得不跑上那片平原。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星惊喜地转过身，对卡卡说：

    “你看，下雨了！他们不好瞄准我们了！你果然很好运！”

    “是啊，”卡卡喘息着，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道是汗还是雨的东西，“我们快跑吧。”

    滂沱大雨卷起了沙尘，覆盖住他们的身影。耳边的流弹声呼啸而来，却因为无法瞄准而与他们擦肩而过，隐约能听到步离人因为枪械失准而恼火地咒骂。

    大雨。

    荒原。

    划过身旁的流弹。

    身后追兵的喝骂声。

    卡卡瓦夏看着前方拉着他奔跑的女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另一个雨夜。

    “jiejie……”

    “啊？”星疑惑地回头，“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她看见少年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

    突然，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道闪光，星猛地拉了一把少年，“小心！”

    砰！

    一蓬血花在他眼前炸开，卡卡瓦夏的瞳孔猛然收缩。

    “嘶。”星呲牙咧嘴地捂住手臂。她看了看伤口，幸好子弹只是穿过了肌rou，没伤到骨头，算是小伤。

    她刚打算继续跑，就看到少年愣在了原地，看着她脸色苍白。

    她不顾手上的疼痛，急躁地扯了扯他：“快跑啊！这节骨眼儿怎么还发呆呢？”

    卡卡瓦夏机械地迈动双腿。

    从来都是这样。

    他知道的。

    对他好的人，帮助过他的人，最后都会死去。

    他每一次的好运，都伴随着身边人的厄运，仿佛这好运是对他人的一种汲取。

    他究竟为什么还要跑下去？为了再一次“幸运”地活下来，然后再害死更多爱他的人吗？

    星的声音打破了他沉沦的思绪。“快看！我们到了！我们到了！前面就是星舰！”星兴奋地指着前方停靠着的黑影，对他说。

    她拉着少年跑上舰桥，冲进驾驶舱。

    星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幸好不是你手受伤，”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笑着说，“不然我可不会开这东西。”

    听了她的话，卡卡瓦夏终于动作起来。他坐上驾驶座，将星舰调整到起飞状态。

    “卡卡瓦夏。”背对着她的少年突然开口。

    “诶？”星愣了愣。

    “我真正的名字，是卡卡瓦夏。”

    还没等星继续询问，卡卡瓦夏就推下了启动的摇杆。

    星舰朝着降下大雨的夜空疾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