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炫目明暗的壁灯在俄罗斯博物馆的长廊中闪烁，谭茄雪跟随游客队伍向前走，听导游用不标准的中文介绍道：

    “这里就是俄罗斯和法兰西第一帝国战争的纪念处，当年，法国在拿破仑的带领下进攻了俄国边疆，但勇敢的俄国人民采用坚壁清野战术，取得了胜利，捍卫了民族尊严……”

    谭茄雪跟随队伍，仔细地观看着墙上的相片，照片中俄国士兵和法国士兵兵刃相见、枪炮和战马交织、旗帜飘扬。这些照片无不吸引着她的目光。

    “所以，拿破仑……”

    导游正说到此处，谭茄雪的手机突然“丁零零”响了起来。

    所有游客都向她投去微愠的目光，谭茄雪赶忙抱歉地致意，捂着手机到了卫生间。

    “喂，mama？”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谭茄雪，你干嘛去了？给你安排好的工作你为什么不去？非要跑到什么俄罗斯博物馆，连招呼也不打，你这不是成心气我吗……”

    谭茄雪叹了口气：“妈，我现在在博物馆不方便说话，等下打给您。”

    “不行。”电话那头女人下了死命令，“你明天必须回家，否则你再想去这个工作就晚了！”

    听到mama这样说，谭茄雪也有些生气了：“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不要再给我找工作。我将来想当历史学家……”

    “学历史能吃上饭？”李梅玲几乎要咆哮，“我们辛苦养你，都是为了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你明天要是不去，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我……”

    然而“嘟”的一声，李梅玲骤然挂了电话。

    谭茄雪看着突然结束的通话，眨了眨眼。

    她叹了口气，走出卫生间。

    对于她而言，还是为了自己的兴趣而活更有意思。

    她才不怕喝西北风呢。

    -

    来到展厅，谭茄雪已经错过了刚才的讲解，所有游客的队伍已经来到了外面，进行休息兼自由活动时间。

    “现在开始自由活动。”导游看了看手表说道。

    于是，谭茄雪重新回到了博物馆，观看着刚才错过讲解的部分。

    博物馆中的字都是俄语，好在作为一个欧洲历史爱好者，她略懂很多欧洲国家语言，正对着她的是一组照片，下面标注着“1812，博罗季诺”。

    照片上正是亚历山大一世和拿破仑对垒时期，亚历山大骑在战马上，眼里显示着殊死搏斗的坚毅，将那柄镶着珠宝的长剑刺向太阳。

    此仗虽以法军的获胜告终，却也吹响了俄国凯旋的号角。

    “看得很出神啊，你很喜欢这个时期的历史？”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是这次旅行的导游，他有着深棕色的卷发，大概三十多岁，说话声音很稳重低沉，举止和蔼。

    令谭茄雪觉得有趣的是，这个导游的名字正好和历史上俄国此时的大臣巴克莱·德·托利重名。

    “是的。”谭茄雪冲他笑了笑，“我觉得俄法战争是欧洲历史上最令人热血沸腾的时期之一。”

    巴克莱导游点了点头：“拿破仑的战术值得称道，但还是败在了我俄军的兵刃下，如果拿破仑能够再识趣些，我保证他连莫斯科都进不了。”

    谭茄雪有些沉默，实际上她和巴克莱持相反的观点。

    顿了顿，她还是没有压下内心的想法：“但拿破仑趁着夜色秘密进入俄国领地，并集结六十万大军的战果依然优异，如果不是凭借天寒地广的气候和地理条件，俄国根本打不赢这场战争。”

    “哦，是吗？”巴克莱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倒是新鲜的观点。”

    谭茄雪没有回答，继续看着照片。

    正在这时巴克莱导游又说：“你知不知道这家博物馆有一个极为珍藏的小馆？那里有很多一手资料和相片，都是当时史学家和画家们的原著。”

    历史爱好者谭茄雪的眼睛立刻亮了：“在哪儿？”

    “就在那里，跟我来。”巴克莱导游转身，谭茄雪跟了过去，巴克莱带她穿过这间博物馆正厅的门，来到偏馆的门前。

    偏门口确实也有几个游客，看来不是骗人的，谭茄雪跟着巴克莱进去，这是一间灯光偏暗的小馆，两旁都是珍贵的书信、兵器原件，被透明冰冷的玻璃罩盖住，有几个游客背对着她在拍照，谭茄雪也赶忙拿出相机来。

    “这可是最珍贵的当时影像，一般游客是没有机会发现这个地方的。”巴克莱笑了笑说，一向稳重的面庞竟透出些许狡黠。

    “谢谢啦。”谭茄雪拿起相机对着一封书信猛拍起来。

    书信的开头写着一行字，“致索尼娅小姐”，谭茄雪没来得及看主题内容，而是先看落款，上面是她人设的俄语——“巴格拉季昂公爵”。

    是俄国陆军上将，彼得·伊万诺维奇·巴格拉季昂的亲笔书信！

    谭茄雪眼睛亮了，她开始仔细研究信的内容，刚刚看了一行字：“亲爱的索尼娅，我很抱歉地通知您沙皇陛下决定和拿破仑开战……”

    周围的灯光似乎变暗了些，不过谭茄雪并没太注意，用相机使劲聚焦着照片，想借此机会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正在这时，四周骤然暗了下来。

    谭茄雪赶忙回头：“巴克莱先生，是停电了吗？”

    巴克莱没有回答，事实上，周围连一个人的声音都没有了，谭茄雪心里有些奇怪，还有些慌，她急忙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朝着门口走去。

    谭茄雪磕磕绊绊在黑暗中前行，一不小心碰上一块玻璃，想来是单独陈列在一个柜子里的兵器的玻璃罩，她用手摸着四周的墙壁，好不容易摸到门，急忙打开。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白光。

    白光极其强烈，刺得谭茄雪睁不开眼睛，有好几分钟她都一直在流泪，看不见外面。待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才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眼前是一条18、19世纪风格的欧洲街道，街道上人来人往，谭茄雪能看到灰土的长墙，穿着粗布衣、戴头巾抱着孩子的女人、以及推着车的男人。

    ——博物馆消失了？！还是这是哪个片场？

    谭茄雪惊奇地往前走了两步，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赶忙回过头看去，她身后是一间老旧的面包坊，21世纪的俄罗斯博物馆确确实实消失了。

    谭茄雪骇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穿越了？

    她好半天站在原地没动，似乎期待着场景能自动变回来，但结果很显然令她失望了。她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试着向前走去。

    每一步松软泥土的触感，都十分真实。

    谭茄雪咽了口唾液，颤抖着伸出手，去触摸街道上的建筑、树干、甚至触摸人们的衣角。

    被她摸到的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急忙快步走开。

    ——确实是真实的。

    谭茄雪站在原地好久，才赶紧拉过一个路过的妇人，用生涩的俄语问：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那个俄国老妇人怪异又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是1799年10月啊，小姐。”

    谭茄雪整个人都怔住了。

    1799年？

    开什么玩笑？！

    谭茄雪走到刚才博物馆坐落的地方，那地方现在被一个老旧的面包坊占据，水泥和木搭建成的房屋，里面甚至有面包的香气传来。

    谭茄雪无意识地吸着面包的香气，看着四周。

    遍地18、19世纪打扮的欧洲人、破旧的街道，车轮碾过马路的痕迹，包括老旧的面包坊大门被客人推开的“嘎吱”声。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猛吸了一口气，倒退了几步。

    此时的俄罗斯还叫俄国，保罗一世尚且在位，农奴制尚未废除，生产力还相当于当时欧洲平均水平再落后十年前。

    而距离拿破仑入侵俄国的战争，还有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