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留洋归来的少爷和他的未婚妻
冬日,任家大院。 此时正值腊月,前天晚上下过一场雪,所有仆人都在院子里扫雪。 项瑶莹也不例外。 她穿着一件灰布裙子,外面裹了一件黑色的粗布棉衣,棉衣看起来很久了,有许多的破洞,里面的棉絮露了出来。 寒风中,她的手被冻得通红,像根胡萝卜。 项瑶莹放下扫帚,向掌心呵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扫雪,一名妇人急匆匆的向她跑了过来。 “瑶莹,别扫地了!快别扫地了!二少爷回来了!” 项瑶莹身体僵硬在原地,手中的扫帚脱落,难以置信的看着妇人。 “你……你说什么?” “二少爷留洋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前院和夫人说话呢,”妇人上前,激动的捉着项瑶莹的手臂,“瑶莹,太好了,我们终于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呵…… 项瑶莹轻笑一声,脸却因为冻僵而扯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好了,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快去前院吧,这里我来替你扫。” 妇人接过扫把,推着项瑶莹向前走,项瑶莹这才反应过来,抬脚急匆匆离开。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我先去梳洗一下。” “好……好……”妇人连连点头。 项瑶莹跑出任家大院,来到街角的一处临时搭建的木屋,说是木屋,其实只是一个仅能避雨的狭小仓房。 仓房十分拥挤,仅能容一个人转身,其余地方都被一张大床占据,床上躺着一名妇人,正闭着眼睛睡觉。 她爬到矮床上,从柜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包袱,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件刺绣精美的裙子。 裙子下放着一个匣子,匣子里是各种精美的首饰。 当初项家也是富甲一方,项瑶莹父亲专做货运生意,整个码头三分之二的船都是她家的。 项瑶莹作为项家夫妇最后出生的女儿,自然是千万恩宠,锦衣玉食的长大。 只是好景不长,项瑶莹的父亲在一场祸乱中不幸中弹身亡,项家没了主家人,自此一落千丈。 项瑶莹母亲不得变卖家产还债,最后只能在这处临时搭建的窝棚苟延残喘。 项瑶莹去了任家做工,一方面是为了补贴家用给母亲买药,另一方面是为了等任若安回来。 她和任若安是青梅竹马,两人早就互生情愫,当初任若安出国前,告诉项瑶莹一定要等他归来。 如今三年已过,任若安回国,项瑶莹心中怎能不欣喜。 她握住母亲的手,眼泪不禁留了下来。 项瑶莹从床底摸出一把破旧的铜镜,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她换上自己仅剩的宽袍长裙,戴上发钗,努力将自己打扮成以前的模样,但是镜子面黄肌瘦的人再也不复从前。 项瑶莹来不及伤感,起身离开。 她来到任府前院,有任夫人在,她不敢过去,于是站在远处的木窗后向前厅望去。 前厅内站着两个人,项瑶莹的目光一下子被那个站着的修长身影吸引住。 那人穿着一身棕色的西装,后背挺得笔直,正站在那里和任夫人说话。 多年未见,项瑶莹一下觉得那背影变得异常陌生。 她不敢相信那站着的人是任若安,但男子清亮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正是任若安无疑。 项瑶莹心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站在长廊等着任若安和任夫人说完话。 任若安并没有和任夫人说太久的话就跟着仆人回房间休息。 项瑶莹在他回房间的路上等他,远远的就看到任若安和一名女子边笑着说话,边往前走。 任若安穿着西装,外面穿了一件同色风衣,带了副金丝框眼睛,他旁边的站着一名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狐裘,头上带着一顶白色宽檐的帽子,上面点缀着各种漂亮的装饰,她的头发卷着,带着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美,像一朵鲜花一样鲜活美丽。 项瑶莹的目光并没有在女子身上停留太久,她看着任若安,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任二哥。” 两人听到声音顿时停下脚步,目光都落到项瑶莹身上,上下打量。 项瑶莹神情期待的等任若安回复,只是许久,任若安都没有说话,看她的眼神异常冷漠。 还是一旁的女子最先开口:“若安,这位是……” 她说话时,手轻轻握住任若安的手,笑着侧头望着他。 项瑶莹心顿时跌入谷底,呼吸一窒,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完全忘记掩饰心中的震惊。 她看到任若安熟练的握紧女子的手,温柔的笑道:“她是我邻家的一个meimei,我曾和你提起过的。” “哦,”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来她就是你说过的项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女子走到项瑶莹身边,向她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梁雨诗,很高兴见到你。” 项瑶莹盯着梁雨诗伸出的手,大脑一片空白,迟迟没有伸手。 梁雨诗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回头对任若安道:“若安,我们快回去休息吧,今天坐了一天的火车我都累了。” 梁雨诗冲着任若安撒娇,任若安走到她身边,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发:“好,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去挑婚纱。”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完全忽略了一旁的项瑶莹。 项瑶莹只觉得胸口堵的厉害,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快速跑回家,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回到那个阴暗狭窄的草屋,项瑶莹伏在床上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项母躺在床上,手轻轻抚摸着项瑶莹的头发:“乖孩子,不哭了……不哭了……” “母亲……母亲……”项瑶莹抽泣着,“任二哥身边有别的人了……他忘了我们之间的诺言……明明……明明是他说要我等他的,可他还是喜欢上了别人。” 项母似乎早就料到了,轻声叹息:“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们如今这般境地,活着已是艰难,哪敢再奢求别的呢。” 项母说完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项瑶莹顾不得心里难受,立刻起身给母亲顺气。 “母亲,你怎么样?我去找大夫。” 项瑶莹说完就向外跑去,路过任家大宅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两名侍女一起向外走。 “你看到了吗?二少爷的未婚妻长得可真漂亮。” “看到了,我刚刚还和她说话了呢,人可温柔随和了,就是不知道大不大方。” 项瑶莹听着那两名仆人的话,心中憋闷的更难受,但她明白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更加快的跑向医馆。 社会动荡不安,大一些的医馆都人满为患,大夫出诊的价格也都贵的要命,她请不起那些大夫,只能去找那些赤脚医生。 住在城东的李大夫今年六十三岁,因为曾经和项瑶莹的父亲有些交情,所以一直在免费替项瑶莹的母亲看病。 项瑶莹带着李大夫回到家,李大夫给项夫人把脉。 片刻后李大夫收手,从药箱中拿出两包药放到桌子上:“药还是像以前一样吃。” 项母咳的厉害,项瑶莹担忧道:“大夫,可是我母亲她咳的越来越厉害了,吃了这么久的药也没有见好,这是怎么回事?” “唉……”李大夫胎了一口气,“如今这世道,药越来越难买了,就这些药,还是我自己上山采的,如果你手里有多余的钱,可以去买一种西药,喝了立刻见效。” 李大夫把一张写了字的纸交给项瑶莹:“你可以去城里的西药房问问,不过我不敢保证能买到。” “多谢李大夫,不知道这种药要多少钱?” 李大夫向项瑶莹伸出手掌,随后离开。 项瑶莹顿时跌坐在凳子上,五块大洋,她哪有那么多的钱。 就在这时,项母停止了咳嗽,项瑶莹立刻回头,就看到项母昏了过去。 “娘……”项瑶莹抱住母亲的身体低声哭泣。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项瑶莹趴在项母胸口,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