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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是歪着身子去抱李砚的,那时候只顾着安慰他,半边身子被压麻了也不晓得,双脚才一落地,就站不稳了。李砚抓着他的胳膊,扶了他一把:“怎么了?”陈恨捂脸:“腿麻。”李砚把他往榻上一扯:“你坐着吧,朕去要水。”然后陈恨越过内室的门,好疑惑地看着高公公领着两三个提着水桶的宫人进来了,他们全低着头,浑身不自在的模样。“皇爷,你是不是没说明白?”李砚拧着眉,想了一阵儿,忽然低头笑了:“想来是他们会错了意。”“嗯?他们想成什么了?”陈恨再问,李砚也只笑不语,他便甩了甩好了一些的腿,踱着步子自己出去问。他才出去,高公公正领着几个小太监要出去。“离亭,那个……皇爷年轻,你也年轻……你多保重身子……”高公公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偷偷地将药膏瓶子塞到他的衣袖里,“这是老奴方才去找老章要的,老奴亲自去的,别人不知道。底下人我敲打敲打,谁也不敢议论。”陈恨忙道:“等等,高公公,你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高公公自顾自道:“不过你与皇爷闹的时候,也留意些。摔了东西,闹出动静太大,惊动了底下人,不一定每回我都压得下去。”“不……”陈恨慌忙解释,“那个箱子就是我放得不稳,同皇爷没有关系。要热水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全说给我听了,你多少顾念一下我是老人家行不行?”高公公转身就走。“不是不是,真的不是……”陈恨提起衣摆,拐着仍旧发麻的一只脚去追他。高公公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路都走成这样了,还说不是。陈恨还要再追,李砚就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走了:“腿不方便就别到处乱跑了。”陈恨欲哭无泪:“不是,皇爷,你跟他们解释解释,奴的腿是压麻的。”李砚似是哄他:“好好好,压麻的,压麻的。”“皇爷,你正经说!”李砚正色道:“朕正经说,确实是压麻的。”来不及了,高公公已经退出去了。陈恨气急,站稳了之后,捶了李砚一下。一挥袖,把高公公塞进他衣袖的膏药瓶子也甩出来了。好安静。只有膏药瓶子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的声音。瓶子滚到了墙角,撞了两下墙,终于不动了。李砚挑眉:“离亭,那是你的?”陈恨怔怔地看着那东西:“不是,是高公公刚才塞给我的。”愈发安静。李砚明显是不信。两边人都误会他了,陈恨觉着,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把这件事讲清楚了。“我……”陈恨抓住衣袖,生怕里边再飞出什么东西来,朝他低头打揖,“奴先回去了。”“你不是晚上守夜么?”*于是养居殿吹了灯之后,陈恨就委委屈屈地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给李砚守夜。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李砚抓了一把他的后颈:“地上冷不冷?上来睡吧。”陈恨忍着困意摇头:“不行,要是明早从皇爷的床上起来,高公公肯定又误会了。”“你管旁人做什么?”“奴……”陈恨灵光一闪,“皇爷,奴能不能给高公公找个对食的?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想找便给他找吧。”陈恨将自己认识的宫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和高公公一起嗑瓜子儿。正兴起时,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沮丧道:“这个法子可能不太行得通。章老太医有家有室的,也每天都想这些事情。”李砚扯扯他的衣袖:“快睡罢,这么晚了。”“诶。”陈恨应了一声,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毯子,闭上眼睛就要睡了。“你上来睡。明早高公公来之前,朕就喊你起来,准保他不会误会。”陈恨略一思忖,拍拍衣袖,欢欢喜喜地爬上榻去了。第52章风起(4)陈恨与徐醒的交情不深。从陈恨九岁入长安,在宫中做李砚的侍读,与当时做李檀侍读的徐醒认识了十来年。二人途中偶遇,你来我往的打个招呼不算,他们只正经相处过三回。头一回是都还小的时候,那一回陈温病了,不巧皇三子李檀那儿又轮到他伺候,陈恨便代他去。其实那天晚上李檀也没要人伺候,他一个人在房里睡到天昏地暗,连梦话也没说。于是陈恨与当夜一同轮值的徐醒,坐在偏殿里,面对着面、大眼瞪着小眼,干坐了一晚上。徐醒清冷,陈恨跳脱。其间陈恨给他讲了无数个笑话,徐醒全不捧他的场,一个眼神也不给他,或许有一个眼神——闭嘴。陈恨摸了摸鼻尖,这小孩子也太难哄了,他怎么跟看傻子似的看人?不过第二天,李砚发现昨天跟他请假回家的陈恨,竟然在皇三子那儿伺候了一个晚上,生了他整整三日的气。第二回在徐府。皇三子的几个侍读总在徐府聚会清谈。陈恨一直觉着,虽然皇三子李檀不怎么样,但是他的几个侍从都还是很好的。那时候都是少年人,年轻好玩,总听说江南软语好听,便起哄,让江南来的陈温给他们唱曲子听。陈温虽然在江南长大,不过总也待在族学中念书,能谈仁义礼智,哪里会唱什么曲子?少年人说话又没遮拦,陈温每每从外边回来,都红着一张脸。陈恨护崽,更不要说还是兄长。他便与陈温说定,下回再去徐府就带他去。当日下午,几个少年在湖心亭中,围在石桌边坐着,再一次起哄叫陈温唱曲的时候,陈恨一甩衣袖,朗声道:“我来。”他将衣袖挽起,露出细瘦的小臂,拣起桌上的竹筷子,轻敲着盛凉糕的瓷碟,给他们唱了一首“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少年尚在变音,声色略显沙哑。凉风徐入,将他稍带笑意的音色送入每个人耳中。竹筷子敲在瓷器上,轻轻脆脆的一声一声。陈恨唱曲子,也是清清朗朗的一声一声:“侬赠绿丝衣,郎遗玉钩子。即欲系侬心,侬思著郎体。”在座几位,没人听过这种绮丽。徐醒面皮最薄,嗤了一声就将脸偏到一边去。他原本不管他们如何起哄,也不在乎到底是谁唱曲,但是那曲子偏生钻进他耳里,不由得他不听。陈恨笑了笑,捏着竹筷子不放:“诶?听够了没有?再来一首好不好?”他们都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