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忙碌，比如现在。

    莫绥眼看着黎婳取个碗筷来来回回整整三次后，依旧落了一个碗，没忍住出了声，“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魂不守舍的？”

    莫杫一口饼一口汤地吃得开心，他当然知道为什么黎婳会这么坐立难安的，不过这是夫妻间的小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呵呵，没事没事，可能最近休息太多，脑子闲迷糊了。”黎婳尴尬地笑笑，想喝口汤，结果思想又溜了号，直接喂进了鼻子里。

    莫杫绷不住笑了，把她拉进怀里，一点一点给她把汤水擦干净，然后抵住鼻尖用力一按，小巧的鼻头给他弄成了猪鼻子。

    “吃饭都不认真，是在想什么坏事呀？”

    被莫杫深邃的双眼紧锁，黎婳腾地红了脸，扭着身体想从他怀里下来，嘴里小声地嘟嘟囔囔，“自己说的什么不害臊的话，还好意思问我？”

    黎婳说的话莫绥没听清，但莫杫却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笑着松开小姑娘，“你记得就好！”

    “哼！”黎婳横了不知羞的莫杫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言不发地闷头干饭。

    幸亏天黑得差不多了，不然黎婳脸上的红晕谁都能看得见。

    莫绥冷眼看着二人腻歪，心里很不是滋味。今日他出门给乡亲写信去了，也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三人各怀心事，倒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做饭归黎婳管，洗碗一向是莫杫和莫绥轮流来，所以她早早地躲回房间里，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没把门闩插上。

    “也许，他单纯是有事和我说呢？”黎婳在房间里来回绕圈，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有点期待，有点害怕，还有点羞耻。

    “呸，一个男人，深夜来一个女人的房间你跟我说是单纯聊天？你先问问自己信不信吧？”理智试图打醒还在做梦的黎婳。

    “我还小，他能对我做什么？莫大哥他又不是个变态！而且他答应过我，会等我的！”黎婳极力为莫杫辩解。

    “小归小，但你别忘了，古代十三四岁生孩子的女子有多少？你就确定你不会是其中之一？”

    “我这不是还没有癸水吗？怎么生的出孩子？想太多了吧？”

    “行行行，我不说还不行吗？你好生等着吧！”理智下线，黎婳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发呆。

    与此同时，莫杫与莫绥房内。

    莫绥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的残腿，幽声同莫杫说：“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莫杫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水汽，头上还有水珠滑落，他满心都想着自己的小娘子，哪能听出弟弟的不对劲？

    “嗯，你问吧。”就着昏黄的烛火，莫杫在铜镜前仔细观察自己，心想这下小姑娘总不会再无动于衷了吧？

    莫绥看着在镜前搔首弄姿的自家大哥，肺都快气炸了。以前就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可从没想过要捯饬自己。

    “你喜欢她吧？”

    莫杫拨弄额发的手顿时僵住，做了会儿心里建设之后，他转身直视莫绥，语气也带着笃定，“我确实很喜欢她！”

    听到莫杫坚定的回答，莫绥心中更是难受至极。

    深呼吸几口空气，莫绥勉力压下了心中翻涌的苦涩，眼眶却悄悄红了，他忍不住颤声质问莫杫，“所以，哥哥是想和她过和和美美的日子去？是想丢下弟弟一个人？你答应过我，绝不会丢下我的！”

    莫杫听后，眉头皱得很深，他知道自己弟弟是个爱钻牛角尖，又缺乏安全感的人，若是莫绥执意要闹，他还真舍不掉这唯一的亲人。

    如果不想让黎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先稳住他的情绪，“二弟，她是个好女孩，值得人喜欢。你敢说，你讨厌她吗？”

    莫绥闭了嘴，他确实说不出。他虽然嫉妒黎婳，但也知晓，有她在，其实自己和大哥每一天都很开心，这家，也算有了个家的样子。

    “看吧，你也喜欢她。”莫杫叹了口气，坐在莫绥身边，抱紧他，如同七年前逃出京城时一样，“别怕，哥哥是不会丢下你的。”

    莫绥听着哥哥强有力的心跳，心中思虑万千，他不想二人之间始终隔着一个黎婳，也不想看到黎婳知道他二人关系后失望嫌恶的表情。

    “哥！”莫绥想到了什么，倏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精光，“哥，你休了她吧！”

    “什么？！”莫杫心脏猛地一缩，眼神变得锐利，“你再说一遍！”

    莫绥没看见自家大哥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得起劲，“对，休了她，然后我们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一同生活。这样，我就不怕哥会丢下我了！哥，你说，这个办法好不好？”

    莫杫站起身，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目紧锁着莫绥，“休了她？我以什么理由休她？你可知休了她，她便无处可去了？！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

    莫绥静静地听着莫杫的质问，心里一片荒芜，他凄惨一笑，凉凉地说：“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舍不得她！”

    “对，我是舍不得她！这般好的女子，可遇不可求，我三生有幸才能遇见她！而且，本就是我们对不起她，她根本没做错过任何事。”

    “果然，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传宗接代的请求。”莫绥没再多说什么，倒头将自己砸进床铺，“你走吧，以后也不必再回这房间休息了。”

    看着弟弟要死不活的模样，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但想着能把这有悖人伦的关系断掉，莫杫又隐隐有些开心。

    “你好好歇息，其他事，我们以后再说。”

    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莫绥摸摸自己的心脏，竟没觉得有多难受。他早知道大哥其实对他并没有私情，说开了，也好斩断自己的念想。

    闭上双眼，莫绥看见了那天黎婳把字画还赠于他时，充满生机的可爱笑脸。

    等到莫杫来到黎婳的房间，小姑娘正抱着被子睡得香甜，一双小脚露在外面。

    莫杫轻轻一笑，心中的忧虑顿时消散。把脚掌握在手中，慢慢给它疏通起经络。

    他一边按摩，一边靠近黎婳，在她唇边小心地落下一吻，“婳儿，我要食言了，你会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