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

    碧回爬上山顶，架好画板，在日出的第一缕光线降临前认真等待。

    彻夜登山的辛苦换来无价的回报，她看见日照金山的宏伟瑰丽，碧回用双眼虔诚观察山峦变幻的颜色。山坡泥土在日光映射下是什么颜色，小草露珠反射光芒是什么模样，鸟儿迎日飞翔是如何展翅，她都用眼睛一一记录。

    待看得心中有数，便毫不犹豫提笔落画，时不时再抬头观望核照，碧回沉浸在作画中，于天地无人处与大自然相伴，她的心很喜悦很自由。

    直到金轮升空，影子缩在脚下，午时酷热难耐，而碧回的画也刚好完成，她这才擦擦汗，收好一应画材，随手捡了朵极大的叶子挡在头上，步履轻快地下山回去。

    吸血鬼是被太阳厌恶的种族。

    即使是强大如吸血鬼王冥楼也无法自如地暴露在日光之下，因而他们很少能看见白日里的光景。

    但冥楼可以，他看见了日出时光线的变化，他看见山顶被太阳照得如同披上金衫般的美丽，甚至从静止的画面里感受到了风吹云海的流动感。

    这一切都是他从碧回的画里看到的。

    碧回是一名快乐的小画师，她身在吸血鬼大本营也不觉恐惧，她终日奔波，四处作画。她喜爱大自然中的一切，尤其为日光下色彩的变化着迷。

    她曾一整日不吃不喝，只为了画从黎明至夕阳间不同光线下同一湖泊的色泽变幻；也可以躺在草地上，不知疲倦地举起画板刻画云彩翻涌时不停改变的形状。

    冥楼借助碧回的画，也看见了无数白日美景。

    碧回说她不想被变成吸血鬼，因为她喜爱白日光线影响下色彩的不同变幻，她热爱那一切。

    那时的碧回向冥楼承诺，往后她画的每一幅画都会拿给冥楼看。

    “我就是你白日的眼睛。”碧回对冥楼说。

    能被最强大的吸血鬼王转化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成为吸血鬼后还可以获得长生不老，但这些碧回都不在意，她一想到自己如果变成吸血鬼，往后的人生便只能在黑夜里行走，她再也不能看见太阳，再也无法去画那些美景，她便感到无边恐惧。

    碧回的理想很简单，她就是喜欢画画，想一辈子画画，她要画尽世间之景，仅此而已。

    她不能变成只能在夜间行走的鬼魅，她不可以陷入空寂的黑暗。

    冥楼依旧记得那时碧回急切的哀求，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碧回有这样浓烈的情绪表露，她明明连看到他杀人都不会害怕。

    “白日的眼睛？……好，那便如此。”冥楼同意了碧回的提议。

    从此碧回不停地画，一幅又一幅，冥楼也由此看到许多他在黑夜中无法得见的光景。

    吸血鬼界最近的局势有些动荡，冥楼感到有些人在蠢蠢欲动，为了不波及到无辜脆弱的人类，冥楼这几日都没带碧回议事。

    碧回得以偷闲，她待在专属于她的画室里，正在给一幅新作润色。

    政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大堂上密谋造反的臣子联合提前部署的佣兵，无数的刀剑指向坐在王座上的吸血鬼王。

    碧回沾取赤红，提笔欲为牡丹描边。

    画室的门骤然被人推开，碧回一时受惊，暗红色的颜料被手带动，划过整幅画，刺目如同被撕裂的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