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虎杖悠真讨厌救人
吉野顺平记得自己曾和虎杖悠仁讨论过，关于咒术师与诅咒师交手时，是否该选择杀掉对方的问题。 他记得，那时候虎杖悠仁给的答案是——不会。 「一旦杀了人，『杀人』这个选项，就会闯进我的生活中。」 「生命的价值变得暧昧不明，连重要之人的价值也模糊了起来。」 「我，害怕变成那样。」 但是，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选择也不一样…即使是同一个环境下成长的亲兄弟，也存在着极大的个体差异性。 如果杀人能让一切变得更简单些，换作是正挡在吉野顺平面前的虎杖悠真，就会做出这个选择。 “悠真哥？！” 吉野顺平又惊又喜地看着出现在巷弄拐角处的虎杖悠真。 就在入侵高专的诅咒师重面春太准备偷袭失去刀的三轮霞的时候，一道紫色的月形剑气从他们背后冲了出来，打断了重面春太前进的动作。 虎杖悠真看着被巨型水母包裹住的吉野顺平和三轮霞，很快地意识到这只水母大概是吉野顺平的召唤物…就是这水母的触手有点太多了，多到他差点忍不住连着吉野顺平一起砍了。 “你好，吉野君。”他略显冷淡地和这位新加入东京校的学弟打招呼，随后问道，“三轮的伤，是那边那个脸上有令人烦躁的电量符号，真空穿背带裤的金毛暴露狂做的吗？” ——话说回来，三轮霞的刀呢？有刀在手，也不至于被刺伤吧？ ——用刀的人丢了自己的刀，作为他的小弟也太失格了。 ——回去得给妳加练了啊，三轮。 虎杖悠真摇了摇有些刺痛的脑袋。此刻他不仅受到了失血的影响，还要承担「孙次郎之面」复苏后带来的双倍精神压力和压制其大开杀戒的欲望。他现在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速战速决，并不是很想动脑。失血达到一升的他，能够不受缺血影响，此时全靠着反转术式在修复因缺血缺氧带来的各种器官和组织损伤。 看来一会结束，要去家入硝子的医务室，弄一点血袋喝了。 “嗯，是的，那个人手里的刀，会自己行动。” 刚才吉野顺平本以为打飞了那把装着死人手掌的刀打飞出去就没事了，没料到那把刀竟然拥有自主行动的能力，在重面春太的招呼下，从后面刺伤了三轮霞。 “这样啊——”虎杖悠真面无表情地说着话，突然拔刀，转身朝着前方的重面春太一斩，但最后的结果出乎了虎杖悠真——烟尘散去后，重面春太竟然好端端地活着。 “嗯？”——没打中？不是吧？ 虎杖悠真本来是打算随手杀掉这个打伤三轮霞的重面春太的，但他没料到随手挥出的刀，竟然被后者以一种滑稽的方式躲了过去——在紫色的月牙形刀气飞临重面春太面前的前半秒，重面春太突然左脚踩到了自己右脚，当场面朝着他们来了个平地摔，幸运地躲过了某些特级咒灵都没能躲过的「暗月·宵之宮」。 “在这种时候跌倒…本来瞄准你的脖子的呢。” 怎么回事？他面对这种小角色竟然会失手？这个诅咒师的神经反应速度有这么灵敏迅速地吗？ 但明明看上去就很弱，比杂鱼还杂鱼的感觉… 是对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咒具吗？还是术式的原因？是预知类的？ 虎杖悠真的视线在重面春太脸上的六道标记上转了一圈——有一个标记变空了？ “吉野，麻烦请你带着三轮躲远一点。” 一刀不行，第二刀，第三刀呢？ 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这个诅咒师不可能永远幸运下去的吧。 “哈…哈哈哈…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啊…”重面春太揉了一把摔得鼻青脸肿的脸，在地上一滚，恰好又一次躲过了再次朝他飞来的月牙形刀气，“躲过了…我真幸运啊。” 连续两次都巧合地躲过去了？是这个人的术式吗？ 虎杖悠真注意到，重面春太的脸上又有一条格子变空了。 就像是作为支付掉的代价一样，一格「电」能够让这个人躲过一次致命攻击？ 这个诅咒师不会是iPhone成精的吧？难怪掉电掉得这么快。 那么，这人的「电量格」里面是储存什么？奇迹？运气？ 既然能「放电」的话，应该也可以「充电」吧？所以要注意他的「自动充电属性」吗？ 也就是多砍几次，或是一次性加大击打的力度，就能立刻清空电量咯。 “月之呼吸·陆之型·常夜孤月·无间。” 无数纵向圆弧斩击，伴随着大大小小细碎的月形刀气，摧毁了他面前的一切。无论是高高的围墙还是建筑物，无论是高专的路面还是花草树木，全部被这些无序的，密不透风的剑气给彻底绞碎。 “掉了几格电了呢？” 应该不至于这样就死了吧？他会很失望的哦。 重面春太没有死，但离死也不远了。即使他拥有这种能够储存「奇迹」的术式也一样 「奇迹」始终脱离不了概率的范畴。极小概率事件的发生之所以被称为奇迹，是因为在人类的认知里和自然的法则中，发生的概率极低。 但依然存在着限制，至少「奇迹」做不到违背已经确定下来的事实和自然规律。 重面春太的「奇迹」虽然庇护他在这次攻击中躲掉了绝对致死四道刀气，但没能避开非致命攻击的刀气和「奇迹」用光之后，剩下必然地打中他的要害的攻击。 飞扬的烟尘消散之后，血腥味一下变得浓郁了起来。 像一坨烂泥一样的重面春太瘫在了地上，他的四肢只剩下了森森白骨和少许挂在上面的rou丝，胸腹部的肌rou被削下，暴露出晶莹的腹膜和胸骨，隐隐可看见那半透明的腹膜下，鲜活的内脏正在静静地蠕动着。从重面春太身上，那些消失的细密rou糜如烟花炸开似得，细密地散落在重面春太的周围，形成血红色的rou质地毯。 站在虎杖悠真身后，扶着三轮霞的吉野顺平见到眼前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场景，却哇的一声，弯腰吐了出来。 还算漂亮，就是有些太碎了…… 虎杖悠真一点也不在意地踩了上去。软绵绵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初秋翠绿绵延的滑草场。 虎杖悠真蹲下来，打量着散落在地上那些难以分辨形状的rou糜。 啊…是剑气过于密集了吗？ “嘛，太久没动手，有些手生了吗？” 本来还想着切片后再拼回去的…算了。 虎杖悠真有些不甚满意地瞄了一眼手里的刀。其实还是因为以虎杖悠真现在的身高，挥动这把太刀样式的日轮刀，有些不太顺手——除非他能一下子恢复前世的身高。 虎杖悠真有些可惜这把曾经陪伴他两百多年的老伙计，现在并不具备变换造型的能力，难以顺利施展月之呼吸的后面大范围的招数。 他其实挺想要打造一把属于自己的「虚哭神去」的，可惜无论是日之呼吸的日焰，还是现在作为人类的身份和身体承受能力，都跟这种由自身血rou和骨打造的物品到相性极差。 “那么，另一只…另一个人要怎么料理呢？” 虎杖悠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既被这血腥的场景，久违地勾起了怀念与邪念，又本能地抵触这一切。他轻轻甩掉了刀上血迹，看向在一边俯身呕吐的吉野顺平。 “血腥味…让吉野君很难受吗？”虎杖悠真像个读不懂空气的低情商人士，明知故问道，“明明成了咒术师…却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场景？” 虎杖悠真倒是没料到见到仇人的惨死，没什么特别反应的吉野顺平，却会因为一个不相识的诅咒师的惨状，当场呕吐出来。 “比起那时候在电影院，吉野君似乎变了很多…变得更柔软了。” “悠真哥…”吉野顺平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绿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的虎杖悠真的身影，“你，杀人了吗？” “心脏还在跳动。” 不过，如果这个诅咒师如果再不抢救的话，应该就会死掉吧。 虎杖悠真看了一眼吉野顺平，看到了他脸上的犹豫，有些讶异地挑眉。 “你想要我杀了他吗？还是想要自己亲自动手试试？” 虎杖悠真将刀插回刀鞘，双手拢在袖子里，朝着吉野顺平走来。布鞋的胶底面踩在混合着血水的rou糜里，发出有些黏糊的哒哒声。 “可是…咒术师，就一定要杀人吗？” “如果杀一个坏人能拯救更多人，为什么不呢？”虎杖悠真反问道。 吉野顺平却在虎杖悠真的回答里，敏锐地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仿佛在虎杖悠真身后看到一片尸山血海。出于生物的本能，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又很快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带给虎杖悠真误会，惴惴不安地看着虎杖悠真，微微咬着下唇。 “我…我不是…” 虎杖悠真察觉了吉野顺平的小动作，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神色难辨的看向吉野顺平。 吉野顺平嗫嚅了好一阵，终究没有将自己那一瞬间的不安说出口。 “悠真哥，我只想要有力量保护mama，保护自己…我没有想要杀人的。” “即使不杀人，你自己和在意的人就会被杀，那样也没关系吗？” 虎杖悠真在袖子里把玩着刻有禅院家标记的铠通（注1）。他的脸上写满了漫不经心，看上去并不在乎从吉野顺平这里听到的任何答案。 “我…”吉野顺平想起了虎杖悠仁的话语，闭上了眼睛，“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所以…” ——有没有，不杀人就能解决这个诅咒师的方法，悠真哥？ 成为咒术师需要理由吗？ 虎杖悠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至少，他成为咒术师的初衷，从来就不是为了救更多人，也不是为了成为正义的伙伴这种天真的愿望。 杀人比救人容易多了，所以，虎杖悠真并不会因为差点杀死一个人渣，而感到抱歉。 狮子杀死入侵自己领地的野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虎杖悠真定定地看了吉野顺平几眼，突然释然一笑。 “那行吧…看来你和悠仁的关系不错。” ——能把心灵受创的吉野顺平治愈的人，也只有虎杖悠仁这种毫不吝惜光辉的小太阳了。 ——那个蠢兮兮的小粉毛，也收获了很好的朋友了吧。 ——已经，完全不需要他cao心了呢，虎杖悠仁。 ——但，他们是好人，他并不是，他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不杀原则。 虎杖悠真左手握住了去了木鞘的铠通，转头看着呼吸微弱的重面春太。 五条悟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这位最强凭空站立在帐的最顶端，一双如艺术品一样的眼眸，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五条悟那带有明显笑意的话语。 「不可以杀人哦，留个活口吧。」 「最少也要从他们嘴里问出幕后主使者后，再杀掉比较好吧？」 现在不愿意过多思考的虎杖悠真，无法辨明这是对方的劝阻还是命令，他并不喜欢有人命令自己，无论是谁。 但五条悟是强者，是一个有脑子的合作对象，虎杖悠仁的最大依仗。 虎杖悠真将铠通收回袖子里，又恢复往常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那您倒是动作快一点进来结界啊，五条先生。”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回重面春太的身边，鞋尖抵住那张浸泡在血水中的头颅，“再不来人就死了，我可不会那种温柔无伤的反转术式。” 他只会那种带给别人剧烈烧灼痛感的拙劣反转术式……很可能人还没治好，先被活活痛死了。 虎杖悠真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药粉，随手撒一些在重面春太的伤口上，依然无视了后者的伤口在碰到药粉后，嘴里发出的模糊呻吟声。 能帮一个打伤他的人的入侵者止血已经是虎杖悠真最大的仁慈了，让他免除痛苦？笑话，他本来都打算直接杀了省事的。 虎杖悠真可不想让这人好过。 「哈哈哈，现在不行哦！这是这个帐限制我进入诶～～」 「但是其他人可以自由出入哦。」 「所以要靠你们了哦！加油！我看好你们哦！」 “是你想偷懒吧？五条先生？” 虎杖悠真打了个呵欠。五条悟情绪高涨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让他的脑袋突突的抽痛。 这时候又不免嫌弃那边的成年人废话之多了起来。 “吉野君，麻烦你送三轮和地上这个东西离开帐。” 「呐，悠真还不如趁现在多看看怎么养猫啦！」 站在天上的五条悟勾着眼罩，那双过分瑰丽，不似凡人的眼睛看向地面上的人们，宛如神注视着人世。然而嘴里的怪笑和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将这一份神性破坏得干干净净。 「是那种会喵喵叫，会打滚露肚子撒娇的小猫咪哦。」 怎么突然跳到养猫的话题了？要养猫就自己养，别拉上他。 “…不是我们这边赢了吗？无论是一级还是二级，我都袚除掉了。” 朝着组屋鞣造方向赶去的虎杖悠真，有些怀疑五条悟是不是想要耍赖了。 “我可没输。” 「那你也没赢啊。」 「好啦好啦，就这么说定了哦。」 “我没有答应——” 虎杖悠真看着被挂掉的手机，他的心情被五条悟这一番插科打诨，胡搅蛮缠，竟然出奇地平静了不少。 这大概就是虽然五条悟有时候真的挺招人讨厌的，但很少有人会真的做到完全憎恨这个男人的缘故吧。 ＊ 森林里的一处，正在和面前血红色怪物纠缠的菩提，突然发现面前的怪物的攻击一下变得狂暴了起来。它灰败的老脸上，艰难地挤出了苦涩的表情。 “讨厌…五条…”“讨厌鬼…”“赖皮…骗子…杀掉！”“小真…我的…” 嘈杂的声音从怪物身上浮现的一张张小上几圈的能面上传出。 “不要对老夫用噪音污染，老夫听得见。” 菩提慢吞吞地捂着耳朵，敷衍地继续和面前的怪物过招。想要聊天的对象不在这里，它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还是找个机会把自己给炸了吧，它想回去躺尸了。 “伤害小真，就要，死！” “你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继国十真。” 而不是所谓的继国的「后人」，虽然这份跨越了数百年的忠诚值得被称赞，但窥伺主君，这可不是忠诚的家臣能做的事。 菩提可不喜欢“下克上”这种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