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遇见（中）

    三人走到校门口的十字路口。

    微凉的秋风吹来，虽吹不走心头积怨，但稍稍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闻到身边男生身上淡淡的、与自己同款的柑橘调洗衣液清香，李亦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待林清屿的态度太差劲了——

    生病之人是养育她的姨妈，更是生养林清屿的母亲。

    她不该用恐惧的情绪折磨自己，让身为表哥、身为儿子的林清屿cao两份心。

    再说，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奶奶。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脆弱和焦虑，不能让这个家庭的女性同胞全部成为“拖后腿”的存在。

    李亦澄深呼一口气，停住脚步，抬眼，看向林清屿，语带抱歉地轻声说：“哥，我想去旁边的书店买点资料，你和珊珊先走吧。”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哥，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想一个人走走、静一静。」

    兄妹俩同岁，林清屿比李亦澄大三个月。

    两人多年来生活在一起，不需要过多的语言表达，一个眼神便能理解对方心意。

    林清屿低垂着眼睑，眼神忧郁地瞧着李亦澄。

    男生的面部轮廓线条分明，五官标志。

    深邃的眉眼、过分高挺的鼻梁和鼻梁中那节微微凸出的鼻骨恰好中和了女气，比荧幕里那些妆容精致的男星多了几分少年感和性张力。

    下颌线流畅，显得清冷凌厉，又比同龄的少年人多了些成熟和莫名的压迫感。

    此刻这样复杂忧郁的眼神，也只有在李亦澄面前才会浮现。

    好像。

    无辜的小动物在示弱，企图通过脆弱无助的神态，唤起雌性流淌在基因里的母爱。

    又矛盾的好像。

    一只强大的动物在假装无辜可怜，故意流露出受伤的神情，趁机狩猎比他更渺小的生物。

    李亦澄常常被这样的林清屿俘获。

    双方交换了一下眼神。

    林清屿转身对戴珊珊说：“珊珊，能麻烦你去找个奶茶店，稍微等我一会儿吗？我想跟橙子单独说两句话。”

    戴珊珊家庭条件还不错，但学习成绩不太好。

    于是在高二上学期，她问李亦澄，能不能让她那个年级第一的学神哥哥帮她补习。

    相应的，她会支付林清屿补习费，让他赚些零花钱，补贴家用。

    戴珊珊有点喜欢林清屿。

    学校里几乎没有女生不喜欢这样的男生——

    身材好、外貌佳、持续不断地以优异的成绩，刷新大家对学神的认知和理解。

    彼时，贫寒的家境反倒给他渡上了一层「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圣洁光环。

    戴珊珊无数次在私底下跟李亦澄表白：“你们兄妹俩我都挺喜欢的，皮肤白白的，眼睛亮亮的。要不咱们三个一起过吧，我出钱，你俩出力。”

    李亦澄平静地问：“我哥出力我还能理解，我能为这三个人的小家庭做什么？在你和我哥doi的时候，我在后面帮忙推他屁股？”

    听到这些话的戴珊珊笑得猥琐yin荡，仿佛吃了个大蛤蟆，呱呱直乐：“宝贝，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淡淡的、活人微死的幽默感。”

    “我们说的这些话，你不会告诉你哥吧？”

    笑过之后，戴珊珊也会有这样的担忧。

    李亦澄坚决地否定道：“不会，你会和你哥讨论性么？”

    过去和现在的场景重叠，戴珊珊点头如捣蒜：“你们说，你们说，我去前面的霸王茶姬等你。”

    “橙子，我先走了，听你哥话。”

    “嗯，好，我知道。你一个人小心，注意安全。”

    告别戴珊珊后，兄妹俩默契地并肩朝书店的方向走。

    林清屿个高腿长，步子迈得大。

    但多年来，他早已养成习惯，刻意放缓了脚步，配合着身边李亦澄的步伐。

    从李亦澄的视角抬眼望过去，男生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

    盯着他的侧脸看得久了，她莫名有些心跳加速，做贼似的，悄悄伸出小拇指，勾了下林清屿的小指。

    而男生似乎早就有所察觉，迅速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裹在掌心。

    只一秒，立即松开——

    这个年纪的兄妹，不该在人前如此亲密。

    走到书店，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店内深处无人的角落。

    李亦澄装模作样地踮起脚尖，去拿摆在书架最高处的辅导资料。

    林清屿站定在她身后，抬起手，将温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之上。

    呼吸乱了。

    书被抽下来了。

    人被身后人强行转过身来。

    那些不该在人前表现的亲密肢体动作，似乎可以在无人的角落里肆意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