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道歉

    周熠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这期间周瑶又叫他起来喝了点粥，吃了次药，之后很快又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周瑶还待在他的房间里，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他。

    他能感受到那其中炽热的情感，却看不太明白，有些不自在地坐起身问：“瑶瑶，你怎么还不回学校去？”

    “我担心哥……”周瑶垂眼轻声回答，又伸手触了触她哥的额头，烧已经退下了。

    “我已经没事了，你该回学校去上课。”周熠加重了语气让自己不显得虚弱。

    “可现在已经没公交车了，哥，明天再说吧？我有些困了。”说罢周瑶就脱了鞋爬上她哥的床，这是她第二次睡她哥的床，上面全是她哥的味道。

    她从背后抱着她哥的腰，鼻尖抵在后颈处，手又摸了摸她哥肚子上的淤青，她清楚记得那些伤的位置，轻声问：“哥，还疼不疼？”

    她哥被她摸得发颤，倒吸了口凉气，缓了缓才答：“不疼。”

    过了片刻周熠感觉自己脖颈那处忽然一热，有什么滑落下去，然后就感受到背后的小身板极力忍耐的微弱颤抖。

    长久的沉默后，周熠都以为背后的人不会再说话了。

    “对不起。”周瑶哽咽又喑哑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好像是酝酿了很久才重新找回声音。

    周熠一听到这一声就仿佛有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心跳都慢了一个半拍。

    “对不起。”第二声。

    “对不起。”第三声。

    周瑶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对不起，她有太多的对不起，一晚上都诉说不完。白天忙着照顾她哥的时候都还好，夜晚却总是会让人容易变得脆弱，让她没办法再去欺骗自己，她哥所遭受的不公不是因为她，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她哥为她付出的一切。

    周熠一直背对着她，听着她一遍又一遍没头没尾的道歉，眼眶渐渐湿热，任由周瑶越发把他抱紧。

    两人都在流着无声的泪，灵魂彼此缠绕，像两只受伤的幼崽，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舔舐伤口。

    “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丢下我好不好？我好怕你又不要我……”周瑶最终还是没出息的哭出了声。

    没了她哥她可怎么活。

    周熠听到她的哭声终于没忍住转过身来，把周瑶抱在怀里，大手覆上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的安抚她。

    “别怕，哥……这辈子都不会丢下你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周瑶的还哑，但却有力，胸腔传来沉闷的震动让周瑶觉得安心。

    她哥已不再那么年轻，笑起的眼角也已有了些细纹，二十六岁的年纪，八岁的年长，却已足够老成，早早用身躯为她撑起一片天。

    父母离开的时候，她哥也同样是个需要人爱的孩子罢了，却为她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她也会想，如果没有她就好了，她哥如今也许早已穿上警服在他喜欢的工作岗位上干出一番事业来，被同事信赖，被民众敬爱，就像他们的父亲一样，也许她哥会遇到相爱的人，这会儿恐怕她的小侄儿或小侄女已经会蹦蹦跳跳吵着要她哥抱了。

    而绝对不是像现在，被她拖累，躺在不同男人身下承欢，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委曲求全，活得毫无尊严可言。

    她才是万恶之源，是一颗寄生在她哥体内的毒瘤，靠她哥的爱和血rou为养分才得以茁壮长大，她为自己感到无比恶心，又为她哥如此爱她感到无比庆幸。

    周瑶抬头看她哥的眼睛，那里面藏有海水倒映的星空，她想变成里面的星星，要么永不坠落，一生守护，要么化为咸咸海水，划过天空，从此消失不见。

    而她更愿意选择前者。

    她又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如此爱我，对不起，而我又是如此爱你。

    周瑶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她不想再成为她哥的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