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含指
陛下升我做了正五品户部郎中，把我哥萧伯嗣升调至正四品鸿胪寺卿。 升得如此快，大家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陛下向来眷顾萧家，每逢大小佳节，常常会召萧家人入宫，伴在左右。 她什么都没说，但旁人什么都懂。 萧家人想领兵，她便允了戍边之请，萧家人想当官，她便在朝中封了官职。 连萧家的表亲萧丛，都被她提到身边做了司礼监秉笔，贴身带着。 若不是萧家的门楣太低，萧家早就入了枢机。 看着圣眷隆盛，高门大户没有什么人艳羡，只当是女帝陛下养个猫儿狗儿，宠着萧家。 而我就是萧家那个最被宠惯着的狗儿。 乞巧节那日，陛下召了萧家入宫，我也在列，娇娘借口病了，不往。 我是位分最低的庶幼子，自然席位最末，离得远远的。 “萧叔衡。” “臣在。”我挺得笔直，高竖起耳朵。 “坐到朕身边来。” 啊这……我环顾四周，只有寂静的风和摇曳的烛光，无人多言，便谢了恩，硬着头皮移过去。 正对面的是太后，一眼都不想瞧我。 桌筵上是各色巧果，都是阿瑛平素爱吃的，当然没我爱的，我不喜欢吃点心果子，喜欢rou食。 “户部当差当得如何？” “回陛下的话，下官兢兢业业，夙兴夜寐，以报皇恩。” “甚好。”阿瑛笑着勉励我几句，然后夹了一块芝麻巧果，递到我手上。 我忙双手捧着，那果子便落入我掌中，油乎乎的，肯定很甜腻，看得我牙疼。 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恩，阿瑛便自顾自说道： “萧卿勉力，日后做了户部侍郎，朕召你入阁。” 这话一出口，我整个人拈着果子愣在了原地。 还是大哥先反应了过来： “陛下金口，还请慎言。” 阿瑛的眼眸在烛影摇曳之下，晦明变换了一阵，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闪过一抹狠厉阴鸷之色，很快便又恢复了明媚的笑意。 “今日乞巧家宴，朕戏言。”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却意味深长地瞧了我一眼。 萧家的女眷们赶紧说了几句趣话，把气氛引入轻松，只有萧丛抿了几口酒，眉头深锁，不曾舒展。 今夜宴乐，阿瑛似乎很开心，酒酣神醉。 不一会儿便说自己酒醉，要先去休息。 女帝这意思是要散席，她自己起身先行送走了太后，再是萧家人要告退。 可她却叫住了我，让我随她同行。 萧家立刻如临大敌。 “陛下，吾弟媳还在等着夫君归家，恐怕……”大哥直接说了出来。 大哥一向最是循规蹈矩，恪守礼法。 “怎么，朕有朝政与萧卿商议，不可吗？” 朝政……什么朝政要在这种节骨眼说，何况我大小只是个户部郎中，天子有什么好问过我的。 “陛下荒唐。”没想到大哥居然直接面刺天子，我冷汗直流。 “朕向来荒唐。”更没想到阿瑛居然没生气，还笑着承认。 二哥和萧丛打算说些什么圆场的话儿，可阿瑛脸色一变，沉声道： “若不是朕荒唐，这世上哪还有萧氏一门？” 听了这话，我不由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所有人不敢再多言。 先皇在时，萧家与燕王逆党暗通款曲，判了满门抄斩。是我求她，她二话没说，跪到先皇面前，要保萧家上下老小平安。 先皇只当她任性，自然不应允，可是她告诉她的父皇，她与我早已私通，已然委身于我，若灭了萧家，砍了我的脑袋，那她也不活了。 先皇震怒，拍着龙椅，高呼了十二声“荒唐！” 萧家得了特赦，皇太女长宁公主则清誉尽毁，差点被褫夺了封号，废黜为庶人。 陈年旧事，却刻骨铭心。 萧家上下小百来口被拉到刑场，午时待斩，是忽地一骑飞来，宣了圣旨，刀下留人。 这场景我没有亲历，因为她早早把我护在她宫中，不许任何人提我下诏狱。 所以我反而没什么实感，但这事儿却是萧家所有人内心最深的阴影。 当我归家，迈进满目疮痍、遍地狼藉的靖远伯府，从此暗暗立誓，绝不让萧家再面临抄家灭门之祸。 “陛下要臣同行，是臣荣幸之至，亦是萧家的殊荣。”我说了这话，算是勉强稳住了场面。 阿瑛走在前面，浩浩荡荡的御随队伍，是御前奉差的锦衣卫和贴身侍奉的宫女。 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正五品户部郎中，于是跟着队伍的最末，随波逐流。 阿瑛似乎是有点不高兴，所以一直到回了寝宫，兀自忙着自己的事儿，没有理我。 到她终于唤我过来时，让所有人都出去。 不知她召我到底何事。 “升官的感觉如何？”她手肘半支着头，侧卧在龙榻上。 临睡的单衣，美人侧卧，却让人不敢遐想，因为这人是天子。 “臣自当勤勉奉公，不辜负陛下厚恩。” “朕不是问你这个。”她随手从床头拾起一个红珊瑚串子，盘在手中把玩。 “萧叔衡，你以前不过是个无人在意的外室子，娶了媳妇，升了官，你如今很得意吧？” 这是何意？我不能这样问出口，只好迂回招架。 “都是托陛下的福。” “嗯，你记得是朕赐你的福，而不是萧家，便好。”这话是…… “朕能让你青云直上，一步登天，也能把你打回原形，做回连人都算不上的畜生。”她握着串子，手指拨弄着珠子。 这是要收拢人心啊，没关系，正合我意。 我甩开前襟，跪在她面前。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臣唯陛下马首是瞻。” “很好，萧家有你这样争气的儿郎，你可要着实好好努力一番。” 她难得地把后面半句话咬得特别重，咬牙切齿般的重。 “臣自当勉力，为陛下分忧。”我认真地表忠心道。 “萧家以后由你领着，朕放心。”她的语调又变得轻飘飘的。 “谢陛下厚爱。” 她合上眼，闭目养神。 我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突然就不理我，自个儿休息了，我还跪在这儿呐。 我该自己提出来告退吗？ “妙郎，把胡子剃了。” “啊……遵命。” 她怎么对我的胡子这么执着？看来以后我得下更多的功夫在修容上。 “退下去，完事了回来见朕。” 现在就剃啊？还要回来？ 我感到深深的绝望。 我只好出去找到宫人，要来热毛巾和刮刀，自己对着铜镜一点点刮。 皇宫之中，锦衣卫、宫女之类，八成以上皆是女子，所以找来的刮刀并不适合剃须。 我故意刮破了几下皮肤，留下深深浅浅的血痕，皮上残留着胡须，混淆视听。 等我再跪到阿瑛面前的时候，这明显不是她想看到的效果，整个人愣了一下。 “怎么刮得跟个呲毛狗似的？”她蹙着眉，流露出几分嫌弃。 我抿唇，委屈巴巴地低着脑袋。 “罢了。”她没有起身的意思，伸手抚到我脸上。 大抵是跪得有点远，只够她指尖触到我，于是勾勾手指示意我过去。 我乖乖跪到她床边，手扒着床沿，把脸伸过去。 她似乎是想好好看看我的模样，这哪经得住她细看，我故作腼腆地埋头。 没用，她把手勾在我下颌上，蛮横地直接抬起来。 她把手指覆上我的眉心，一点点抚过我的鼻梁、人中，点在唇珠上便戛然而止。 然后她手掌托在我的脸颊，拇指轻摸我的眉尾。 好在京中有年轻男子描眉敷面的风俗，她没有起疑我画出的细长刀眉。 “啪……”猝不及防，她飞快地赏了我一巴掌。 虽然不疼，但是有点羞辱的意味。 “小狗骨头，缘何长得这样像！”她低声咒骂道。 我委屈地嘟起了嘴巴，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从没被她这样苛待过。 可不是像吗？能不像吗？ 若不是我拼命地进食，把自己的脸蛋吃得圆润了一圈，只会更像。 由不得我多想，她捏着我的腮帮子，晃荡着摇了摇，然后手上再一使劲，我便不自觉张了口。 她的脸稍稍凑近些看我，食指抵在我的上唇，往上扒拉。 坏了，她要看我的牙口。 人的牙齿形态长短、排列交错，总不可能一模一样，她若是看到了，必然起疑。 我急中生智，略微向上仰头张口，把她的食指含在口中。 薄唇轻张，舌头微动，yin靡的水rou交接之声立刻荡漾开来，昏黄的烛火摇曳在红罗帐上，氛围愈发暧昧。 我不敢用牙咬住她的指头，于是轻柔地用唇裹在嘴巴里，正好也把牙齿遮藏得干干净净。 “呵。”她浅笑出声，半是讥讽，半是来了兴致。 她的指尖在我的舌尖上划拉来划拉去，我轻柔吸裹，水rou之声愈发yin靡难堪，咕嗞啵唧。 细听之下，倒有些像是交合之音。 等她厌了，没有一丝留恋地拔出来半截手指。 她顺便把手指指腹、指背在我脸颊两侧蹭蹭，抹掉刚刚沾上的口水。 就好像我的脸蛋在她眼中是供她擦手的帕子一样，好比自带烤盘的生蚝，自个儿吐内脏的海参。 没关系，能如此和阿瑛亲近，我便已然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