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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少师在来府前做过不少功课,我又怎好辜负师父这份敦敦教诲之心,看就是了。”他展开那张纸吹干墨迹,摊开在俞礼眼前,戏谑道:“这书上我有甚多不解,也劳烦师父留下来为弟子一一解惑。”“这是自然。”俞礼死得头晕眼花,商炽几句话间居然在纸上画了个乌龟,还在旁边指名点姓地写上他的大名:俞明寂。不就欺他看不见!俞礼忍着没当场把画撕了,告诉他突然复明的医学奇迹。由于情绪起伏太大,俞礼胸口一阵闷痛,以拳抵唇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尾绯红,身子单薄得如同一张薄纸,风一吹就能飘走。商炽突觉没了意思,收了那张画,倒了杯热茶递给他:“以后少来招惹我,你既是商熔那派的,就别来我眼前瞎晃。”“可我也是……你的少师。”俞礼喝了茶也没止住咳,反而咳得更撕心裂肺,胸腔仿佛破旧的老风箱,要把肺都咳出来才罢休。商炽锋利的眉宇皱了起来,喊道:“去传御医。”侍卫得了令,应声后快步去了。俞礼脑袋昏昏沉沉的,咳得几乎喘不过气,他早知自己身体不好,但之前也折腾过几次都没出大问题,这还是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每呼吸一口都如同是将尖锐的刀片吸入肺里,摧朽拉枯得刮着他的肺。炎炎夏日,他竟冷得直发抖。迷迷糊糊醒来,他已经躺在床上了,这院里除了守夜下人的床,唯一一张就是商炽的,看这样子,他应该是躺在商炽的床上。一名御医正替他把着脉,收回手摇了摇头,起身对太子道:“恕老臣无能,并没探到病症,少师大人脉象虽十分虚浮,但并无异常,从表面上看,少师大人只是体弱。”商炽的脸色十分阴沉:“那不从表面看呢?”“这……这……”御医抖着手抹了把额角溢出的虚汗,道:“臣无能。”“是挺无能的。”商炽森森笑了下,一脚踹在御医屁股上,喝道:“滚,开不出调理得当的药方,你这身官服也别穿了。”御医连滚带爬地滚了。俞礼醒后头痛无比,浑身乏力,说话都是气音,但还是坚持笑了下:“我原以为,你会把我扔那不管,随便我是死是活。”商炽糟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惨白也懒得计较,吩咐下人先去煮碗姜汤来。下人领命去了。这会天色临近傍晚,一天的热气还没完全褪下,房间里便供了炭盆,烤得整个屋子都热烘烘的,仆役进屋不过一会就满头大汗,然而就算这样,裹在厚棉被里的俞礼依然冷得发抖。俞礼盯着头顶的床帐,意识恍惚,浮浮沉沉如滔天巨浪里的小船,用力挣扎才能不被淹没。原来这个身子比他以为的还残损,五脏六腑都好像腐烂了,只剩下外表美丽的躯壳。迷糊中好似有人在喂他药,喂了又溢溢了又喂,反反复复,随后像是谁看不过,一把抢过碗猛灌了一口到嘴里,然后再抵着他的嘴一点点渡了过来。俞礼呛了下,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他已出了一身汗,发丝凌乱得湿透在身下,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睡了一觉的原因,身体轻松了许多,俞礼有种从鬼门关逃回来的错觉,侧头一看,商炽正坐在桌前,以手撑着头假寐,桌上摆着本书,正是他昨日带来的。俞礼静静看了商炽一阵,他总觉得小暴君在他面前上展现的情绪更真实,有外人在的时候,商炽一直沉着脸,就算不说话也能让人心惊胆战,根本猜不出他心里想的什么。或许是因他是个瞎子的原故,商炽才不屑于伪装,在俞礼面前难得能放松些。那要是哪天商炽发现他是装瞎,窥见商炽不为人知的一面的自己,会不会被这暴君剜了眼睛,变成个真瞎子?俞礼吓得咳了一声,小暴君猛地睁开眼,立刻握住桌上的长剑,周身杀意凛然,似乎还没回归神识,神魂处在战场的厮杀中。俞礼心跳加速,赶紧收回视线放空双眼,喊道:“刘常,我渴了……”商炽看了他一眼,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俞礼手里,在商炽静静的注视下,俞礼心惊胆战地喝完水,正想干脆蒙头继续睡算了,就听商炽道:“你就没怀疑过,为何身体这般弱,连御医都查不出原因?”俞礼怔了下,摩挲着手里的白瓷杯,道:“可能是自小落的病根,小时候的事我都记不大清了。”“刘常等下会来接你,你先睡着吧,过几日搬回你自己府里,本宫自会向皇帝禀明。”俞礼自然巴不得搬走,经过几次死里逃生,他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距离产生美。商炽周身笼罩着一层阳光都照不进去的阴云,暴君的雏形已成,反正一时半会而改变不了,须得用古人的书籍徐徐感化。商炽拿过他手里的碗放到桌上,踱步往外走,走至门口停了许久,俞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背影,提心吊胆的等待下,却见商炽又折了回来,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叠书。那是俞礼昨日带来的,都是些关于如何做个明君的策论。“我不走。”俞礼出声对着虚空处道:“少师是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无论我此前如何,今我为少师,被你称了一声师父,往后你都可以信任我。”去他的徐徐感化,没倾尽全力试过怎么知道,商炽不能当个好皇帝呢。在商炽床上又躺了半日后,刘常赶来火急火燎地把他接回了自己院里,从俞府来的一群人忙上忙下,生怕自家主子遭了罪。俞礼心神俱疲地躺在床上,麻木地被刘常一碗接一碗得灌药,正想着要如何把商炽的正能量值加得更高,刘常不知想了些什么,先是红了眼眶,给俞礼喂第二碗药的时候,居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俞礼满脸疑惑,他莫不是命不久矣了。“你……怎么了?”刘管家哭得俞礼心惊胆战,左思右想自己最近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不应该会危及到生命自己还没发觉吧。“没什么,让主子见笑了。”刘常抹了把眼泪,俞礼心还没放回实处,就又听刘常道:“主子可有什么愿望还没实现?”“……”俞礼心头一咯哒,战战兢兢道:“我心无所求的倒是没什么愿望,到底怎么了?”“没事,就是问问,”刘常心里难受得紧,他是自小看着俞礼长大的,俞礼要进京任职,他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了,就怕别的人照顾不周让小主子委屈。小主子遭了太多罪,已经再遭不起了,应该舒舒服服得活下去,却终日泡在药罐子里,还因这双眼,连远点的地方都去不得,如今又被太子折磨得差点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