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饶君拨尽相思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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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一顿梦里想念了许久的色香味俱全的中餐,陛下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沈老鬼的脸,分外沉默。 这人才几岁,爬得够快的啊。 “很多年没喝过咖啡了吧,”韩非端了咖啡上来,“我亲手种植烘焙的豆子,亲手磨的,你尝一尝。” 宁昭同看着里面精致的拉花,端起来,喝了一口。 馥郁的香气绽放在舌尖,宁昭同的情绪稍稍缓了一点:“然也。” 韩非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去:“臣在。” “你看起来好年轻,我好像没见过你这么年轻时候的样子,”普通话还是有点烫嘴,宁昭同说得很慢,“还有织羽——咱俩真睡过了?” 林织羽看她一眼:“不想负责吗?” 宁昭同乐了:“不是,有点受宠若惊了。” 韩非把电视声音调小,解释道:“此世臣遇到陛下时,还是二九不足的年岁。” 那么小? 宁昭同看了看他,然后一摆手:“叫名字吧,这么现代的环境,有点出戏。” 韩非低眉一笑:“好。念念和觅觅也赶回来了,大概后天就到。家里的其他人也准备出发了,玠光和潜月明日就能抵家。” “不急,”宁昭同顿了顿,用脚尖指了下右边满脸兴奋的巴泽尔,“这人怎么回事?” “宁!”巴泽尔扑过来抱着她的腿,惊喜道,“他们说你当过皇帝,我还不相信,竟然是真的!” “……” 宁昭同捏了捏眉心:“来人。” 家里的人除了睡觉的苏笙聂渡云都在这里了,沉默蔓延了一会儿。繁息妫看看韩非,韩非看看林织羽,林织羽看看繁息妫,最后韩非道:“臣在。” “……” 宁昭同摆摆手:“算了。巴泽尔,你坐到一边去,不要说话,等我问清情况再说。” 普通话说得还挺好。 “遵命!我的女王陛下!” 巴泽尔带着灿笑坐到一边,那模样真跟金毛一模一样。 “陈承平,觅觅封号那个承平,”陈承平介绍自己,“我是聂郁和傅东君的队长,现在到其他地方去了。” 宁昭同只觉得今天沉默的时候比去年加起来还多:“……咱俩是?” “咱俩处过对象,你当年对着我要死要活的,”陈承平毫无顾忌地造谣,“现在我是咱家除了太师以外的二号人物,虽然咱俩现在没感情,但你也得尊重我一点儿。” 那张脸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宁昭同看得有点想笑:“现在有一点儿了。” “啥?” “感情!你这性格不错,我喜欢你不奇怪,”宁昭同抱着手臂,朝厨房台子上一倚,“我听他们说,我又生了个闺女。” “对,晚上就能见着,叫宁瓅,太师起的名字,”陈承平按捺着她说喜欢自己的得意,“家里人都在赶回来了,有的你认识有的不认识,不着急,慢慢认。” “我不着急,有人伺候还不用处理政务,我乐得要命,”宁昭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里是云南昆明?” “是。傅东君和我们都在云南,你特地搬过来的。” “我现在是做什么的?” “你最开始在北大当老师,后来辞职了,做了自媒体。拍过几部电视剧,口碑都很好,也算个女演员。” “……北大老师,我辞职了?”宁昭同有点难以想象,“这么体面的工作,我这、给脸不要脸啊。” 陈承平乐:“估计是为了我们吧,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呢。” “我这么有钱?” “确” “昭昭!”薛预泽推门进来,语调急促,“陈队长,昭昭她——” 他昨晚失眠,今天午后在王欢那里打了一会儿瞌睡,刚刚才知道那么大的消息,昭昭身体里的人又换了。 陈承平把蘑菇扔进水里,对她示意:“你最有钱的一位男朋友,出去聊聊吧。” 宁昭同审视地打量了薛预泽两遍,轻啧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薛预泽看着面前人熟悉的面孔,不知道怎么的,鼻尖微微一酸,倒还努力笑得漂亮:“陛下,我叫薛预泽,预言的预,云梦泽的泽。” 薛预泽这人知情识趣,宁昭同挺喜欢他的,拉着他聊了好久。 但等自己的小闺女回来了,宁昭同就没空搭理他了,笑眯了眼一把把闺女抱起来:“瓅瓅!让mama看看,瓅瓅现在什么样了?” “mama!”小珍珠已经期待一天了,拼命朝她怀里拱,“瓅瓅好想mama!mama你终于醒了!” 一张可爱的小脸,和觅觅不大像,但同样的一团小人,玉雪可爱。宁昭同心头软得不行,在闺女脸上亲了好几下:“对不起宝贝,mama也很想瓅瓅。” “mama——mama!”宁昭同有点手软了,把闺女放下来,但小珍珠搂着她不撒手,眼眶红红的,“瓅瓅好久没跟mama说话了……” “mama错了,今晚瓅瓅挨着mama睡好不好?” “不是mama的错,mama不要跟瓅瓅道歉,”小珍珠摇头,又带上一脸讨好的笑,“瓅瓅想跟mama一起睡。” “好,”宁昭同狠狠亲了闺女一口,“今晚mama跟瓅瓅一起睡。” 瓅瓅有自己的房间,宁昭同去韩非屋里看了一圈就跟着闺女回去了,柔声把闺女哄睡。埋头吸了一口稚女的奶香,她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推门离开。 韩非刚关上灯,听见两声敲门的声响。 他动作微微一顿,起身,把门打开。不出所料,宁昭同一开门就扑了过来,一把按上门,压住他亲了好几下:“我的好太师,长这么嫩一张脸,让我怎么忍得住?” 韩非被她亲得有点痒,也有点好笑:“同同……瓅瓅明天醒过来看不到你,会哭的。” “可是我今晚不能把你扒了我也得哭,”她一脸无赖,把他压到床上上下其手,“而且听你们这意思,我一觉醒来就不一定是现在的我了,你们得向孩子瞒一瞒吧。” 韩非被摸得有点喘:“只是、猜测而已……” “八成是这样,跟游仙似的,就来看看,明天还得送我回去处理朝政,”宁昭同郁闷,“算了,能睡到那么年轻的太师,我赚了。” “同同……”韩非无奈,捧着她的脸,印下一个虔诚的吻,“都是你,十四岁的你,四十岁的你,都是宁昭同。” 她笑眯眯的:“那你喜欢现代这个四十岁的,还是大秦这个四十岁的?” “我喜欢你,”韩非微微颤了一下,腰上用力把她压在身下,咬上她的嘴唇,“同同,你什么样,我都很喜欢……” 五十来岁的太师是性冷淡,但二十来岁的太师可不是。宁昭同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半个晚上,迷迷糊糊地揽着他的脖子轻叫着,心说回去得去韩非殿里把面子找回来。 凌晨四点,宁昭同实在顶不住了,由着他亲着:“然也,我困……” 韩非轻轻落下一个缠绵的吻:“晚安,同同。” 她呼吸渐缓,彻底沉入梦乡。 十一点,宁昭同困倦地睁开眼,看见古色古香的床帘,心头一惊。 这是哪儿? 她猛地跳起来,却被腿间的不适牵扯了一下,她意识到什么,赤着脚奔到窗户边上,咬了一下唇。 她没有来过这里。 这个装潢……这里是美国吗? 静了片刻,宁昭同进了浴室,但没有洗澡。她洗干净手,往下摸了摸,没有察觉到什么粘腻的东西,心头却更为不安。 这样的话,连证据都留不下来。 她上完厕所,打开衣柜,随便挑了一件利落的上身,突然发现异乎寻常的合身。 她动作微微一顿,看向书架上列在一起的几本新书。 《同归于治》,北京大学出版社2033年版,作者……宁昭同,沈平莛。 2033?!沈平莛?! 宁昭同一瞬间鸡皮疙瘩浮了一背脊,猛地拉开衣柜里的镜子,仔仔细细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一张中年女人的脸,但不可辩驳地属于宁昭同。 宁昭同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接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下去。她拿起了桌面上的手机,指纹解锁进入微信,一些陌生的熟悉的名字……聂郁。 她几乎当即就要流下泪来。 【郁郁】 【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把定位开了】 【你能想办法找到我吗】 没想到聂郁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宁昭同心头猛地一跳,喉间一紧,过了片刻才敢按下接听:“……喂?” “同同,你在家里,你很安全,”聂郁的声音听起来厚重了一些,但一如记忆中的温和,“我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家,爸爸mama都在家里,要是害怕的话,去跟爸爸mama说说话话吧。” “……爸爸,mama。” “嗯,不用怕,我很快就过来,”聂郁温声安抚,“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你在家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友善的,不用担心他们伤害你。刚刚才起,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下楼找一点东西吃?” 家里。 宁昭同微微吸了一口气:“好……你能不能赶紧回家?我实在是,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好,已经在长翅膀了,我很快就能飞到同同身边了。” 挂掉电话,聂郁捏了捏鼻梁,进了群。 【同同现在好像以为自己在美国】 【薛预泽:我在家。】 【薛预泽:她在太师的房间里。】 宁昭同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 薛预泽。 她想了想,没急着下去,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这个名字。 一小时后,宁昭同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这个人到底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些什么……聂郁也没发现不对吗? 突然门被敲响了,宁昭同背脊一僵。 “同同,是我,”聂郁再敲了两下,“我到家了,能开一下门吗?” 宁昭同抿了抿唇,站起来,慢慢拉开了门。 一张经过风霜的熟悉的脸,宁昭同一看就忍不住鼻尖酸涩,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大哭起来。 怎么会出这种事啊,她一睁眼都到二十年后了。 聂郁没忙着劝,把门关了,轻轻扶着她坐下:“同同。” 她哭得肩背颤抖:“郁、郁郁,我们一年多没见了……我好想你……” 一年多没见,那是她临近毕业的日子,正被思念和学业折磨得形销骨立,只能靠酒精和咖啡麻醉自己。 聂郁一下子心尖儿都疼了一下,收紧手臂把她搂进怀里:“同同,都过去了。你拿到博士学位了,抑郁症也治好了,现在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还有一个女儿……” 学位,抑郁,女儿。 她愣愣地抬起头,抽噎了一下:“郁郁……你知道我是谁。” “不管你几岁,你都是我的爱人,”聂郁笑,吻了吻她的鼻尖,“同同,别害怕,先下楼吃个早饭,我慢慢给你解释好不好?” 她看着这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眼泪不停地溢出眼眶,看他慌乱地过来擦,按住他的手:“我没事……好。” 不论如何,她终究还是跟他在一起了。 不论如何,她……还拥有他。 “同同,还记得我吗?”苏笙端着一碗米线出来,放到宁昭同面前。 “谢谢您,”宁昭同接过来,乖乖叫了一句,“苏阿姨。” “哎,要叫mama,”苏笙纠正,坐到她面前,“你别害怕,家里很安全。你前些日子得了很严重的病,在医院躺了很久,最近才醒。郁郁今天早上才赶回来。” “……mama,”宁昭同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mama,我都记不起来了。” “我知道,郁郁说,你现在是二十五岁左右?”苏笙算了一下,“那就是快毕业的时候吧?同同我跟你说,咱们家现在过得特别幸福,你这些年的日子跳过了,那是好事。” 宁昭同低头吸溜了一口米线,鸡枞菌的浇头,极为中式的咸鲜口味,惹得她眼里又开始蓄起泪花:“苏、mama……” “别哭,啊,同同你别哭,”苏笙缓了眉眼,“小珍珠去上幼儿园了,要下午四点才能回来,就是你的女儿,叫宁瓅。家里其他家人,估计你都不认识,慢慢认吧。” 女儿。 宁昭同心下微微有些异样:“跟我姓宁啊?” 苏笙一笑:“你生的女儿,不跟你姓跟谁姓?后天就放假了,九月就要上小学去了,可乖了!”说到这里,苏笙想到什么,又有点愁:“还不知道怎么跟瓅瓅解释你的事……” 宁昭同抿了抿唇。 闭眼前还在异国思念他,睁眼却已经跟他有个那么大的女儿了。 她有种极为强烈的抽离感。 好像人生被偷了很重要的一段。 吃过早饭,宁昭同跟苏笙打过招呼,出门去找聂郁。 家里没有巴泽尔的房间,最近他都是在后院的小房子里睡的,繁息妫非常恶意地将之称为狗窝,巴泽尔自己倒是非常适应。聂郁站在门口,巴泽尔坐在门口的地上,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着神情都还算轻松。 宁昭同盯着巴泽尔看了片刻,微微吸了一口气,还是走了过去。 “哦!女王陛下!”巴泽尔一见她,笑眯了眼,说的是英语,“好久不见了宁,哦,不对。对于你来说,上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宁昭同看他一眼,“你说要去墨西哥驻派。” “墨西哥,是的,我想起来了,”巴泽尔从门口钻出来,“那是悲剧发生之前。” “悲剧?” “好了,这些话我们以后再聊,”聂郁出来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把草帽放到她头上,“我们回去吧?这里的蚊子有点多。” 宁昭同乖乖地应声,揽住了他的手臂。 确定巴泽尔没跟上来,宁昭同收回目光,小声对聂郁说:“对不起?” “嗯?怎么突然道歉啊?”聂郁笑,握住她的手,“因为巴泽尔吗?” “对,我不应该瞒着你,”她垂下眼睛,“一开始觉得没必要跟你说,还容易给你惹麻烦,等结婚申请那么困难才批下来,我就更不敢说了。” 聂郁喉间微微一哽,片刻后止了步,偏头过来吻了她一下:“是我的错,同同,我不该对你那么蛮横。” 她眼里又蓄起泪来:“郁郁……不、不管怎么样,我们终于结婚了,我特别开心……” 他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同同,我们没有结婚。” “……啊?”宁昭同一头雾水,片刻后意识到什么,一拳砸在他肩头,骂道,“聂郁你什么意思?!我们孩子都生了你不给我一个名分?!” 聂郁笑得不行,迎着力道把她拉过来,她也会意,轻轻一跃趴在他背上:“回家!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好好好!”聂郁收紧了手臂,任由她在头顶肆虐,“我一定认真承认错误,同——啊,太师回来了。” 韩非略略颔首,看向他背上的宁昭同。 那视线跟教导主任似的,宁昭同背脊微微一僵:“那个,你好。” 聂郁扑哧一声:“怎么你好都来了。这是韩非先生,你的法定伴侣。” “?” 宁昭同愣住了,看着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 ……法定伴侣。 她真没跟聂郁结婚? 韩非神色一缓,让开半步:“给你带了束花,先回家吧。” 家。 宁昭同被聂郁背着进去,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异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韩非站在光的明暗交接处,下巴微抬,眼里落满了阳光。 宁昭同几乎被晃了一下,慌乱地收回目光,心脏砰砰砰地直跳。 ……好漂亮。 那心脏跳得那么乱,聂郁都感受到了,把她放到沙发上,假意指责:“是不是见色起意了?” “……才没有,”宁昭同被他说得脸都快红了,“美女谁都喜欢看嘛。” “还狡辩,明明就有。” “明明没有!”她上来抱住他的手臂,讨好似的摇了摇,“我心里只有郁郁一个人!” 那仰起脸的模样跟瓅瓅简直一模一样,聂郁没忍住笑得厉害,把手指扣入她的指间:“那不行哦,同同在家里要雨露均沾。” 雨露均沾? 没跟聂郁结婚。家里的其他人。 跟自己传绯闻的薛预泽。在家里。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上来,宁昭同呼吸都紧了一下:“郁郁,咱们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聂郁想了想,还是直说:“我们是一个非专偶的家庭。” 非专偶。 宁昭同呆了。 片刻后,宁昭同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他妈真不是东西啊……” 聂郁连忙把她按住,看她没用多大的力才松了口气,有点好笑:“同同!应该说要庆幸我们家是非专偶的家庭,否则你还看不上我。” 宁昭同愣了一会儿,然后又给了自己也一巴掌:“我他妈真不是东西啊,竟然看不上你……” “不许打了!”聂郁严肃阻止,把她的手按住,结果别开脸就笑得厉害,“同同,现在家里气氛特别好,我很满足。” 她瞅着他,眼眶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