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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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飞快,一转眼我就已经坐到了教室里。虽然又和陈瑀异地了,但心里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难受了。 就像一块水果硬糖,含化了它,仍有余甘。 甜滋滋的。 况且我还有一个月就又可以见到他了——他生日那天,我要飞回北京,给他一个惊喜。 顺便讨一讨他欠我的债。 陈瑀还欠我五个吻。 本来欠七个吻,出电影院回家的路上还了一个,还欠六个;在我回冰城那天的首都机场,又还了一个,所以还欠我五个。 那天他揉了揉我的头,把我送到登机口,在我要登机的时候拉住了我,迅速一吻。 后面还有人在排队,我不能愣住不走,只能迷迷糊糊的跟着检票,检票通过后我回头看陈瑀——他还站在那里,眼里隐晦不明。 周围那么多人,虽然大多数人对我们的行为是不在意的,但还是有人看热闹似的观察我们,还窃窃私语。 公共场合啊!陈瑀他不在意了吗?他不觉得“害臊”了吗? 来不及想太多,飞机滑翔的那一刻,我的失重感太强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悬浮起来,在太空中。 学校的课程还比较基础,都是些理论课,虽然课程很多、排的很满,但是并不难,所以整体还算轻松。 选修课倒成了我头疼的科目。 不为别的,就光老师在巡班检查学生的练习情况时,每每走到我和苏枫晚这里,总要夸赞他一番,然后皱着眉、摇摇头——看着我写的书法。 “一会下课我们一起走吧,我把你送回宿舍。”苏枫晚小声地对我说。 他的身体稍稍往我这边倾斜,热气扑在我的脖颈,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心里想:“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边界感啊!” 我没吱声,他又说:“我有事情跟你说。” 话已至此,我也不好拒绝了。 “怎么了,你要跟我说什么事?”走出教学楼,我才问他。 “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跟你道歉。” 上次?哦,说我心理有问题那次。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我说。 “书法老师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一个选修课而已,最后其实大家成绩都差不太多。” “啊,”他的心思可真细,“我知道,只是两相对比,总是会有点尴尬的。” 他“嗯”一声,这个话题悄然终结。 约莫走了五分钟吧,或许更久,也或许更短——人往往觉得尴尬的时候,感官上时间会拉长。 他突然说话,打破了沉寂—— “我觉得你总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像是心里藏了一个大秘密。” 我背后“蹭”地一下蹿上了一层冷汗。 学心理学的看人都这么准的吗? “啊,”我矢口否认,“没有啊……” 他笑笑,有种“洞察一切”的感觉,却说:“那可能是我多想了。” 一路无话,后背的汗被风吹干,嘶嘶冒冷气。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我们告别。 “那我先走啦,谢谢你送我回来!拜拜!” “再见。”苏枫晚说,“关乔,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你再不做决定,我就带着小瑀走,不过了!” “乔乔,别怕。” “别走!” “乔乔,以后我就是你的mama。” “爸爸mama爱你。” “乔乔,不好了,你爸妈出事了!!” “关乔、关乔!”我猛地一睁眼,发现我的上铺舍友林静正在很惊恐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是啊。 我确实做了噩梦、很多噩梦,梦到陈东升和杨兰抛弃我的那一天、梦到我来到我爸妈家的那一天、梦到爸妈出车祸的那一天…… 更可怕的事情是这些噩梦都是真实的、真实发生过的。 “你刚才一直在哭!吓坏我们了!” 我抬头看她,下意识摸了摸脸,真的摸到了眼泪。而其他几位舍友也在一旁,很担忧地看着我。 大家真好——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平时我不怎么和她们亲近,也就和林静走得近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其他人笑着玩闹的时候,我总能想起修一,想起他……然后就会觉得很愧疚。 拥有了新朋友的我感觉很愧疚。 “坏了!你怎么脸红扑扑的?是不是发烧了?”林静摸了摸我的额头,“这么烫!” 林静回头跟其他舍友说:“我们赶紧送关乔去校医院吧!” “不用!”我拉住林静的手,她的手好冰。 “我有退烧药,喝个退烧药就好了。” 退烧药在我的医疗箱里,医疗箱就在我床铺旁边的桌子上。 这个医疗箱和里面的各种常备药(治感冒、发烧、痛经等的)还有体温计、酒精等,都是陈瑀给我准备的。 陈瑀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陈瑀说:“这些药用不上最好,但不能要用的时候没有。” 陈瑀说:“听话,别让我担心。” 生病会让人脆弱,是的,这是真理。 此刻的我是真的哭了、出声哭的、哭得撕心裂肺。 哭到住在隔壁宿舍的班长都闻声来到了我们宿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静抢先说道:“班长,你快看看关乔吧。她下了选修课回来就睡着了,一边睡还一边哭。我们看她实在难受,就把她叫起来了。谁知道一摸额头,她还发烧了!” “发烧了去医院啊!在这哭什么?”班长答道。 “哎呀,我来说吧,林静老说废话,”我另一个舍友——张艺萱说,“关乔发烧了,不去医院,刚吃了退烧药,突然就哭了。” “嚎起来了,”张艺萱说,“我们也不知道为啥,撒癔症呢?” 张艺萱长的柔美,个子也不算高,但是东北人,说话一股东北味儿。 “行了。”班长看了看手机,“还有五分钟就熄灯了。关乔你想怎么办?去医院还是怎么的?” “我没事,”我又哭了两声,“我只是想我哥了!” 众人纷纷表示无语,班长也悻悻回去了,张艺萱更是翻了个大白眼。 “睡觉了睡觉了,”张艺萱说,“你还真是个哥控!” 林静在旁边打哈哈:“有时间真要见见关乔的哥哥!得多好啊,才能让关乔这么依赖!” 我嘟囔一句:“超级无敌宇宙第一好!” 灯熄了,手机屏幕显得格外亮,我和陈瑀的微信聊天还停留在刚刚—— “哥,我下选修课回宿舍了,今天觉得异常的累。我先睡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已经,他怎么还没回? 心跳加速、加速、加速,浑身像亿万只蚂蚁在胡乱的爬,我想下床、想冲到外面去!这样的话,是否能压住这种感觉呢?不知道,不知道! 这种感觉……之前也有过,只要联系不上陈瑀、找不到他,我就会这样。 但最近几次的反应越来越大了。 难道我真的心理有问题吗?这是一种病吗? 想到这里我就笑了,自己的病还算少吗?和自己的亲哥哥在一起不算病吗?加上这一桩也不算什么了。 胡思乱想反而让我更快地入睡,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退烧药的原因,等我睁眼起床的时候,眼睛竟然有点刺痛——白光透过并不遮光的窗帘射过来;宿舍也寂静无声。我猛地起身环顾宿舍——其他人都不在。 坏了,今天早上八点就有一节化学课。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昨晚忘了充电,只剩百分之十了,连忙连上充电线—— 宿舍的QQ群里,林静等人说:“关乔,看你还在熟睡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和老师说一声,等你病好了,自己找导员补个请假条。” “对了,记着量体温。” “谢谢。”我回道。 心里暖暖的。 我一抬头,正好对上对面床铺上挂的镜子,我竟然笑得这么……满足? 不因为陈瑀、也不因为修一…… 我竟然可以笑得这么满足。 陈瑀在昨晚十一点多(也是我睡着后的不久)就回我微信了—— “好的,刚才在训练,晚安。” 他们原先晚上训练不过也就到十点左右,现在好像要弄什么什么演练,具体的陈瑀也没和我细说,每天都要训练到很晚。 真讨厌! 一点都不为学生的身体着想吗? 边念念有词地念着,边看了看时间:现在还不到十点,陈瑀这时候没课——他今天第一节课是十点半上。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手已经蠢蠢欲动,按到了通讯录的界面。 可是他知道我这时候没课,我要怎么解释呢?总不能说我生病了吧? 那他一定会非常担心。 手悬在拨打键上面,迟迟未下。 就直接说课程取消了好啦! 我拨了过去。 电话“嘟嘟嘟”着,我也在自我安慰着:“偶尔撒个小谎没关系的,这是善意的谎言!” 那边倒是很快接通,这让我畅快不少。 “怎么了,乔乔?这时候你不应该在上课吗?” 听到陈瑀的声音,我一下神清气爽了。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今天这节课临时取消啦,老师有事。” “嗯,”陈瑀说,“怎么听着好像有鼻音?” “有吗?”我咕哝了下鼻子,“我感觉没有啊!” “最近换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知道吗?”他说着,唠唠叨叨说了很多注意事项。 比起之前的不耐烦,这次的我句句有回应。 “怎么回事……乔乔,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出什么事了吗?” 看,他总是这么体贴又细心;也总是这么坏,总把人惹得红了眼眶。 “没有,哥……”我一开始还勉强镇定,但听到他那边说:“你一定有事,不要瞒着我”,就彻底崩溃了。 昨晚歇斯底里的一幕再次上演。 “哥,我好想你,”我大声啼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大坝决了堤,“我真的、真的、好想、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