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书屋 - 耽美小说 - 生随死殉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34

分卷阅读634

    若是阿兄还活着,朝中多少还有几个死心塌地敢跟母亲对着干的大臣。阿兄死了,宗室中近枝掌权的王府如纯王府、义王府都不大吭声,反倒是黎王府闹了一场——朕的舅舅,黎王府世子谢圆,也对玉门殿的那把椅子挺感兴趣,他是不大争,他就是想把儿子送给母亲。

这样一来,围着昭穆大礼,世系庙号,礼法承继,朝廷又是一场口水仗。

当然,这场口水仗从开打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母亲手握兵权、背靠衣家孔家,文臣只剩两片嘴皮子,口水哪里犟过得刀刃?如朕舅舅那样拎不清的宗室,没一个回合就被朕的外祖父黎王拎回去暴打了一顿,从此不敢再冒头。



母亲登基了。

朕也说不上高兴或是不高兴。

阿兄在位时,朕是公主。母亲在位时,朕也是公主。一样的封地,一样的封号。

唯一让朕觉得痛苦的是,母亲做了皇帝,后宫里就多了不少人。

她册立朕名义上的父亲,衍生亲王衣飞珀为皇后,又仿照妃制,纳了朕名义上的三叔殷飞琥为贵君,最让朕难受的是,她一道圣旨颁下,朕十岁时就爱慕上的凉国公世子孔彰,也入宫成了朕的叔叔。

“母亲若要孔家支持,为何不能将孔彰赐婚予儿臣呢?”

朕几次想问。终究没有问。

朕牢牢地记住了那个秋夜,记住了阿兄临死前的痛苦挣扎。

天家无父子。

朕看着常常随在母亲身边的孔彰,心想,但愿你和我都能活得足够长久。

——长到我坐上玉门殿的九龙宝座,自称为“朕”的时候。



朕不能亲近母亲。

可朕必须承认,母亲是一位有魄力的君主。

世庙在位时,为立女嗣铺路,开过一场女科,提拔了一些女官。在朝中地位最高的,也不过寥寥数人。除了被强行塞进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龙幼株,就只剩下留在上书房打苍蝇的太傅黎簪云。

世庙临终前嘱咐阿兄的话,母亲全都记住了。单阁老在朝时,母亲死死拽住了首辅黎阁老不许乞骸骨,实在拽不住了,母亲毫不客气地暗示单阁老随之告老。随后,她提拔了沛阁老。

在位十六年间,母亲没有提拔过一个三品以上女官,却将治下女童生、女秀才的数目多寡写入吏部考评。无论朝廷、地方官员如何阳奉阴违、上奏反抗痛陈利弊,母亲始终不许动这一条底线。

——在外做父母,治下没有女童生、女秀才,或是女书生人数不够,吏部考评时必然是劣等。非但不能升官转等,多半还要被申斥、降级,越混越邋遢。

一年前有人反抗,二年前有人反抗,三年、四年、五年有人反抗……十六年过去了,在仕途前程面前,官员们对皇权的反抗已经变得微乎其微。

你要丈夫脸面,不肯与女子同朝为官,不许女子读书科举,别人是不要的。

别人年年考评甲等,三年就蹿一截,几年过去,当年同科就成了遥不可及的上官,你还坚持自己的“纲常”“信仰”吗?

母亲在四十六岁时,又有了一个孩子,是位皇子。

朝廷上下普天同庆,皇帝终于后继有人,倒也没什么人关心那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母亲也不清楚,也许是父亲的,也许是孔彰的,她又不关心。

皇弟很健康,很漂亮,朕一度以为,皇位又远离了朕。

哪晓得母亲还是将皇位传给了朕。

她在位十六年,威仪日重,一道圣旨改了朕的姓氏,记入玉牒,朕就成了谢长和。朝廷又开始争吵,应该立弟弟为嗣,还是立朕为嗣。吵来吵去也没有用,皇帝一言九鼎,乾纲独断。

朕被立为储君之前,母亲把朕丢进了科场,化名商女,参加了继圣年间的唯一一次女科。

朕排在二百三十一名。

那一科只取了二百三十二名贡士,朕在榜后倒数第二名。

母亲哈哈大笑,只说朕书读得少了,将那一科的主考、副主考、同考官……但凡参与会试的官员,从上到下都赏了一遍。朕不明白,难道是赏他们给朕评了个倒数第二名?

很多年之后,朕才从百里爱卿口中得知,母亲赏的仅仅是榜上有名。

母亲说,她一辈子只做了一件事。

叫商女入贡,叫商女榜上有名。

朕登基的时候,女子书院已经风行于世,或许,再过三五代,就没人能明白,朕的母亲为何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做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吧?

朕愿她们永远都不理解。

第241章乡村天王-篇前

古老静谧的长轩中,些微天光从沉重的窗板间射入,洒在古拙陈旧的葛席上。

这是个很特异的空间。

天光直射而下,空中却看不见一缕浮尘,干净得不似人间。

刻漏矗立在屋角,沙沙作响,时间却仿佛失去了意义,长长久久,一秒一瞬。

衣飞石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他正坐于席上,肩背挺直,双眸微凝,静静望着前方,苍白的脸色中带着一丝恐惧。

前方是一张空无一人的坐席。

席上放着黯淡无光的凭几,一盘子没吃完的樱桃,一支失去颜色的竹笛。

原本应该坐着人的位置空荡荡的,仿佛已经空置了千百万年之久,又仿佛主人只离开了一瞬。可是,不管他离开的时间是长是短,似乎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间屋子之所以那么的安静,不是因为没有人,而是因为它残留着被遗弃的死寂。

衣飞石看的不是这张失去了主人的坐席,而是坐席西侧竖着的那一副精美华丽的盔甲。

铠甲以不属于人间所有的材质所打造,看似沉重又轻捷,坚固又柔软,它应该流溢着内敛的宝光,光泽却也凝固在其中,带着将死未死的挣扎。

【……事情就是这样了。】

【主子,现在解除前尘禁法吗?】

悄无声息的屋中依然悄无声息,属于系统的声音在衣飞石的脑内响起。

衣飞石脸色苍白如纸,肩膀僵硬,腰身不自觉地挺直,低声道:“不行。此时解除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