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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头,吃馄饨的街坊直叹气: “唉,造孽啊,从前她男人还没病的时候,天天打她,我晚上总听到哭声。绣娘虽毁了容,可她那性子是真善良。” “就是啊,她那男人又好赌,成日阶睡在花楼不出来,钱赌光了竟然要把媳妇弄去抵债。你说绣娘整日在家,除了种点花,就是做衣裳攒点钱,哪肯去那地方,自然又少不了一顿毒打。” “有一回她男人在外喝酒与人打架,被打断了腿,都是绣娘给他背回来伺候,要我说还管他做什么,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唉,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绣娘这一生算是毁了。” 人人义愤填膺摇头叹息,两人离开馄饨摊,站在巷子口,程仙没想到竟是这般情境,不知道还要不要去。 “走吧,我陪你去。” 第13章一缕微光 宁安巷子在城西,绣娘家在巷子最南,路两旁都是连在一起的老宅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越往里走,路越窄,最前方门口一棵大槐树,落下一整片阴凉。 程仙转头去看原青澜,他应该没有来过这样古旧的地方吧。 “走吧。”原青澜以为她怕,又走近一步。 巷子尽头,一间宅子木门紧闭,能看见门上裂开几道缝,又用新的木条钉上去的。 程仙上前扣门,“有人在家吗?” 本以为要等好久,或者多敲几次才会有人来,但是很快就听到一道柔婉的女人的声音,“谁啊。” 吱嘎一声,门开了。程仙看见了门内的人。 开门的是个穿着月白衫子的中年女人,白衫白裙,身姿娉婷袅娜。但是却以白纱遮了下半张脸,也依然能看见她露出的额头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猛然看到,确实吓人。 不过她那双眼睛很好看。这是程仙在看她第二眼的时候得出的结论。 “你……你是绣娘吗?”程仙问道。 绣娘站在门内,视线落在程仙脸上,许久之后,她终于道:“是容娘让你来的吧,快进来坐。” “不了,我帮容娘把药给你送来。”程仙抬起手,要将包好的药送给她。 “进来喝杯茶吧,这么远劳烦你们跑一趟。家里有刚炒的新茶,歇会儿再走。” 绣娘态度十分诚恳,也很好客,声音温温柔柔的,完全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可程仙想到她家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人,就不愿叨扰。 “哎,说来惭愧,我让你们歇会也是想找个人帮忙,我想把院子的水缸挪个地方,实在挪不动……”绣娘带着歉意,看着程仙身后的原青澜。 这样的话,程仙就不好再说什么,绣娘的夫君估计指望不上,她一个人肯定是挪不动。 “那就叨扰了。”原青澜率先走了进去。 进了屋才发现,绣娘家的院子比从外面看大的多,虽然很老旧了,但是整个木质长廊上都爬满了火红的凌霄花。 沿着竹篱笆,种的都是风雨兰,院子一角,还有一群小黄鸭在觅食。廊下一个大水缸歪歪扭扭,程仙总觉得光线有些昏暗,抬头,四角天空被老房子宽厚的檐角挡住了光。 “哎呀……”程仙踩空一脚,连忙低头看。 地上有一大块空心砖,是给小鸭子们排泄的地方,用一片大树叶虚虚掩盖着,程仙只顾抬头望天,不小心踩到了。 原青澜之前听她叫一声,立即过来,等看清楚程仙踩的是什么,立刻退开两步。 “哎,这……这真是怠慢了,快跟我来换双鞋。” 绣娘刚去屋内给两人倒了茶,出来就看见程仙踩粪坑里了。 虽然还没闻到臭,可是整只左脚都踩进去了,脏污一片。程仙懊恼不已,如果不换,这实在太脏了。 “放心吧,我这还有以前做了没卖掉的绣鞋。”绣娘也很抱歉,带着程仙去了左边厢房。 原青澜不好跟去,便顺手把院子那只大水缸摆正了。 厢房内,程仙坐在凳子上轻手轻脚脱鞋,绣娘端了一盆水进来让程仙洗脚。 “不碍事,他在东头房里,刚吃了药睡下了。” 绣娘说的是她夫君,既然打扰不到,程仙就放心洗脚了。等洗完,绣娘还很贴心的拿了布巾给她擦。 程仙在擦脚,绣娘的眼睛却盯着她的那只左脚。 程仙笑着给她解释,“这不是染的脏东西,也洗不掉,是我本来就有的胎记。” 她的左脚心那里,有一块粉红的胎记,像一片小花瓣。 “是……是么。”绣娘勉强定住神,声音却很恍惚。 程仙擦完脚,穿上绣娘拿来的鞋子,一身清清爽爽才好得多。前院,原青澜正在喝茶,看程仙出来,往她脚上瞥一眼。 “不臭啦。”程仙专门抬起脚给他看。 原青澜起身,抬手在她头上敲一记,然后向绣娘告辞。 水缸帮忙挪好了,喝了茶送了药,两人便离开了绣娘家。 * 逼仄狭窄的长廊尽头,推开门,一股浓的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屋内很暗,却没点灯。 “水……水……”躺在床上的男人勉强抬起手,却怎么也够不到桌上的碗,他睁着眼,眼里那点微光浮上一层阴狠厌烦,瞪着床边的绣娘。 绣娘静静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因为病气越发虚弱的男人。 然后抬起手,啪的一声打落了桌上的碗。 “你……你这个贱人……咳咳……”男人指着她,语不成句,可是也不掩饰他话语里的厌恨。 “贱人?”绣娘忽然俯下.身掐住床上男人的脖子。 原本一双温柔漂亮的眼睛,也因为怒气沾上几分疯狂执拗,但是很快她就放下手,无不嘲讽的道: “你说我是贱人,可你却还得用贱人买的药救命。你天天去花楼,这时候,可还有人愿意看你一眼吗?” 然后她瘫坐在地上,笑了笑,眼里泛上泪光,喃喃地说着: “程玥啊,我都要记不清咱们以前的样子了。你知道我今天看到谁了吗?” 忽然声音又尖锐起来,“可我还有什么脸与她相认!你曾跟我的爹娘说一辈子都会对我好,跟我所有的长辈叔伯起誓,你这一辈子就算饿死穷死,也绝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满京城爱慕我的贵胄男儿排到安秀街外,我独独选了你!” “我的阿爹因此气的卧床不起,我的哥哥也和我断了兄妹关系,你那个时候对我真好啊,让我觉得没有我你活不下去。” “咳咳……咳咳……”床上的男人又咳嗽起来,仿佛没听到绣娘的话,睁着眼瞪着房顶,“药……药……” 绣娘擦擦眼泪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倒出几粒,掰开男人的嘴,强制他吞咽下去。 “你……咳咳……”男人瘫软在床已经虚弱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