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书屋 - 言情小说 - 明朝谋生手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61

分卷阅读661

    因此,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把人往地上一扔,随即就拍拍手道:“掌柜,住店。”

这帮人真的要住?咳,也是,这时候回城也进不去,京城都宵禁了!

发现自己这小店前堂被打翻打坏的桌凳足有五六张,掌柜正心疼,见有人丢出来一锭碎银子,他方才心安。可汪孚林后面说出的话,却让他登时欢喜了起来。

“让各位受惊了。实不相瞒,刚刚这些家伙说的话,有真有假。徽州府歙县独自负担九千余匹夏税丝绢,确实是真的,帅嘉谟四处陈情求告多年,也是真的,只不过人之前又是被人暗算,又是被人拦截,现在还断着腿在城里养伤。他也以为是徽州府其他五县的人对他不利,所以辗转托我帮个忙,我也只能扯起虎皮做大旗,硬着头皮上阵,看看是谁在后头捣鬼,谁知道竟然遇到了这么一群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宝货!今晚我请大伙喝酒压惊,算是赔罪!”

第四九一章我才不去当花魁!

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历,除却何心隐吕光午这样游离在外多年的资深人士,在同龄人中,少有人能够比得上这三年来经历无数的汪孚林。

所以,说请众人喝酒压惊,他不但慷慨解囊,而且还根本不在乎什么出身来历,自己就坐在大堂,和今天投宿的这些客人,以及掌柜伙计厮混在一起。今天这一场莫名其妙的邂逅,客人也好,掌柜伙计也好,全都纳罕极了,少不了刨根问底,他来者不拒,原原本本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毕竟,他从一开始便是这么一桩夏税丝绢公案的经历者,就算在徽州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了解其中关节的人,一来二去,所有人都算大致了解了这番过节的缘由。

也正因为如此,当汪孚林带着几分醉意回房休息的时候,客人们贪图这不要钱的美酒,仍然在前头大堂三三两两坐着。有人咂舌于汪孚林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有人羡慕他的出身家世,还有人则是小声议论他为了一个徽州义士挺身而出当诱饵,把那伙别有用心者一网打尽的胆色。掌柜和伙计也借着汪孚林慷慨送酒喝的机会,难得痛痛快快尝了一回自家酿造米酒的香醇,和两个年纪和汪孚林差不多的小伙计不一样,掌柜感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小小年纪,行事便这般老辣,别说大家官宦子弟,就是那些常在外游历的江湖武家子弟,也没有这样周全的……啧,如果明年能考中进士,这么年轻,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啊……”

次日一大清早,汪孚林便早早起来洗漱,旋即立刻回程。对于抓到的这一串人,他并没有把人塞在骡车里,而是绑了一串让人跟在马后踉跄随行,吸引了沿途无数目光。同时捎带上的,还有客栈的一个伙计,两个正好要进京的客人,这当然是作为证人的,都在骡车里坐着。

而在他这一行人出发之前,芶不平就紧赶着先策马疾驰回城给汪道昆报信,所以当汪孚林几日之内第二次来到崇文门的时候,早就在此等候的芶不平立刻迎了上来,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名刺。

不消说,正是兵部侍郎汪道昆平日用来拜会朝堂高官用的拜帖!

从崇文门里街一路北行,几乎纵穿了大半个北京内城,随即在顺天府街左拐,一行人便抵达了顺天府衙。有了汪道昆的名刺,平日里挑人下菜的顺天府差役自然不敢怠慢,尽管作为一等一高官的顺天府尹不至于亲自出面,但顺天府推官常德荣就没那么好运了。主管刑名的他头一回和汪孚林打交道,就被汪孚林那一番义愤填膺的告状给抢了先,等听到最后,他不禁有些悚然。

能够在顺天府这天子脚下执掌刑名,若没有敏锐二字,那绝对是没两天就贬谪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常德荣隐约听说首辅大人正在想着改革赋役,而兵部侍郎汪道昆明显便是首辅这一党的中坚之一,现如今有人利用徽州夏税丝绢纠纷,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窥探兵部侍郎府上的动静,又雇人去追上汪家明里往南边送年礼的队伍,闹了这么一场猴子戏,总不至于只是徽州一府六县的内部纷争这么简单。

于是,越想越头疼的他立刻试探道:“那么,依照汪公子的意思,这桩案子……”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国法为重。正因为如此,昨天拿下这几个见事有不成就立刻想跑的家伙之后,虽说我气坏了,却也不敢动用私刑,今天就紧赶着回城送到了顺天府衙。”汪孚林一面说,一面指着后头诚惶诚恐的那个客栈小伙计,以及另外那两位客人说,“虽说客栈里还有其他人,但为了一桩私事,我也不敢烦请所有人回城作证,故而只能请了这三位。还请常大人录了他们证词之后,早点放他们回去,否则我心中不安。”

汪孚林这大义凛然的一番话,不谙世事的小伙计听听自然感动,两个本来就要到京城办事的客人也只认为人家和气好打交道,顺便还和汪府结下了善缘,可常德荣在心里也不知道暗骂了多少声小滑头。要是汪孚林明着划下道来,甭管是要判这些家伙杖责、徒刑还是充军,他都至少可以斟酌一下,然后讨价还价商讨一个折衷方案,可现在汪孚林直接把难题全都抛给了他,那岂不是意味着,若有人为了这些家伙也暗示顺天府衙,他夹在当中难以做人?

“我家伯父说过,常大人秉公无私,这些人交到常大人手中,定然能治其应得之罪。我还要回去向伯父和两位叔父禀报此事,就不多耽搁大人时间了,先行告辞。”汪孚林长揖行礼,继而就冲着三个证人拱拱手道,“今次也多谢三位肯仗义随我入京来。若是接下来有什么不便,还请尽管来汪府找我。”

见汪孚林连这三个显然不过平头老百姓的证人都周顾了,常德荣想拦人又找不到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小滑头离去。

出了顺天府衙,汪孚林这才舒了一口气。刚到京城就这么折腾了几天,要说他不累那真是高看了他的体力和脑力,此时此刻丢出去一个包袱,他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上马之后,他就对芶不平说道:“芶不平,你带着人回去禀告叔父他们一声,反正具体事宜如何你昨天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清清楚楚,也用不上我了。我先回去好好歇两天,你代我转告伯父一声,没有大事就别找我了,竭泽而渔,我这口水潭已经快没鱼可抓了。”

见汪孚林嬉皮笑脸眨了眨眼睛,径直一抖缰绳疾驰而去,芶不平只觉哭笑不得。可想想汪孚林刚到京城,确实马不停蹄奔波了整三天,他也不得不认命地晃了晃脑袋,对于其他几个汪府家丁道:“走吧,咱们可不比小官人好命,先回去复命再说!”

汪孚林策马一路小跑回到汪道昆给自己准备的那座小宅院,才一进门,把缰绳丢给了一个仆人,他才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