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书屋 - 言情小说 - 明朝谋生手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30

分卷阅读730

    而这会儿,其中一行五六人的队伍中,走在最前头的弱冠少年登顶之后,也回过头来对其他人笑道:“这广宁城里别的不说,官府实在是多得让人瞠目结舌。除却辽东巡按御史、副总兵官署、辽东都司在辽阳,这里有辽东总兵府,下辖标兵左游击,然后是广宁卫、广宁左卫、广宁右卫、广宁中卫、广宁备御都司、后屯备御,再加上辽东巡抚的察院,还有按察分司,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各种官署就要占了半座城。”

说话的正是汪孚林。他们一行出山海关之后,因为路上渐渐好走,又是官道,相比之前动辄翻山越岭的行军道何止快一倍,行程自是轻松不少。而众人一路走来,就只见沿途所见较之蓟镇边墙附近堡寨林立的架势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可以说一句夸张的话,进了辽东之后,正常的村镇还不如这个堡那个寨来得多。而种田的农人当中,十个当中九个都是有军籍的。故而这里一切都是军管,完全没有任何府县的建制,只有各种卫城又或者千户所,百户所。

而这种体验在进入广宁城之后,达到了顶点。

广宁城东西南北总共六道门,东门永安门,东南泰安门,南面迎恩门,西边则是拱镇门和西一门,北面靖远门,城池四面都建有高大的角楼。而就像汪孚林刚刚说的那样,广宁城中衙门密布,其中最最宏伟壮丽的,自然便是辽东总兵府。也许是因为正统年间设立的时候,还周顾到昔日辽王府毕竟是王宫规制,故而没有将辽王府就地改建,而是另外造在了城中东南隅,历经一任任总兵修葺,如今在广宁城内无可比拟。

然而,辽东总兵李成梁如今却不在广宁城中。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隆庆元年新定下的制度,和山西宁夏等地防秋之日总兵移驻如出一辙,定在每年冬月也就是十一月,辽东总兵移驻辽阳,调度防御,应援海州、沈阳,开春再回归广宁;而是因为在前一年十月,建州女真都指挥王杲勾结土默特人和朵颜三卫中的泰宁卫,寇辽阳及沈阳。李成梁亲自率军出击,虽大败王杲,攻破古勒寨,却尚未班师归来。不止李成梁,辽东巡抚张学颜也还没回来。

据汪孚林等人进城后打探到的消息,如今这时候,李成梁大破古勒寨后,应该正在从辽阳启程回返广宁的路上。既然正主儿不在,他们也就乐得东走走西转转,把人都遣散了四处走走打探消息,没几日功夫,他和小北就与沈家叔侄一块把城里各处官署门前先给转了一遍。

这其中,广宁城的按察分司官署,可以说是这一路上少有的带点文官性质的衙门了。

之前汪孚林这一行人刚刚在按察分司门外参观了一番。经历颇多,很了解官衙运转情况的汪孚林和门子攀谈了一阵子,打探到了里头那位分巡道的官职全名——分巡辽海东宁道,兼理广宁等处兵备屯田事,山东提刑按察司副使。总共二十七个字,就这么长。这也算是大明不少地处边镇要冲之处,分守道和分巡道的特色了。

乍一看,辽东的官却挂着山东的衔,似乎很难理解,然则只要想想当初叶钧耀那个分巡道也是隶属于浙江按察司就能明白,这是大明朝的新鲜发明之一,寄衔。北直隶和南直隶的分守道分巡道,都是这样寄衔于周边各大布政司按察司,因此完全属于军管的辽东,分守道、分巡道以及兵备道则寄衔于山东布政司和山东按察司,但在行政上,却是直接归辽东巡抚管理,而且分巡道带管广宁附近的兵备,分守道则带管辽阳附近的兵备。

所以说,不是多项全能,经验丰富的官员,根本没法胜任在辽东当道台。

除却他们之外,广宁城中还有管粮通判、抚民通判再加上课税司大使,户部管粮郎中,扎堆在一个没挂牌子的官署一块办公,全都在名义上隶属于山东,这几个民政衙门的三班六房吏役也同样如此,专管各种赋税。

而沈懋学更在意的不是官署,而是儒学,此刻就接了汪孚林的话茬道:“官署多,儒学却荒废得很。广宁卫学里头几乎没个人影,虽说这年头的生员未必都在儒学里呆着,可冷清到这个程度,门子几乎一问三不知,却实在是少见。”

听到沈懋学这话,沈有容虽说连个秀才都没考出来,但家里长辈同辈几乎都曾经当过生员,他自然能猜到叔父在想什么,当即忍不住反驳道:“叔父,话不是这么说,辽东本来就是军户屯田,少有民户,再加上其地苦寒,又不像东南那样富庶殷实,能供得起读书人的人家当然就少。就算是生员,可既然在军籍,就没那么自由。不说别的,当今辽东总兵李大帅,当初不是四十岁还是生员,没钱到京师去袭封世袭指挥佥事的军职,结果还是那时候的辽东巡按御史出钱资助的?如今春暖花开的时候,说不定那些家境贫寒的生员还得帮忙下地干活,未必就真的是荒废学业。”

汪孚林见沈懋学被沈有容这么一顶,却不怒反笑,顿时想到自己和汪道贯当年在丰乐河边相识的情景,说起来汪道贯和他相处的时候,他也常常顶撞汪道贯,两人也不怎么像叔侄,毕竟他这个侄儿很没当侄儿的样子。不过,沈有容总比他要像侄儿些。果然,下一刻,看到叔父但笑不语的沈有容就赶紧赔礼道歉了,沈懋学就开始顺便敲打起了侄儿。旁观的他笑着抓了小北的手,悄悄退到一旁一块还算干净的大石头上坐下。

自从出了山海关,小北把汪孚林的言行举止都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奇怪:“自从进了辽东,你就一直在打听那位李大帅,怎么,是怕他桀骜滥杀的名声在外,不好相处?”

“我一不是去和这位李大帅搭班子的辽东巡抚,二不是去给人挑刺的辽东巡按御史,三不是分守道分巡道兵备道,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进士,担心什么和人相处?”汪孚林知道小北是在关心自己,可有些事情哪怕是亲近如妻子,他也不能说得太多,当下就笑了笑说,“虽说不能像见戚大帅似的,凭着伯父的名声就无往不利,可想当初叔父巡视蓟辽,辽东一样是去过的,我怕就怕他结下什么冤仇却没告诉我,现在确定没什么过节,我就可以放心了。”

“伯父这么看重你,要真的和人家有过节,还会不提醒你?你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骗我,不说就不说!”

小北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突然耳朵一动,眼睛迅速往另一个方向看去。果然,就只见一行四个人从一条小路拐角处出现,正好和他们迎面对视。头前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身材高大,颧骨很高,深陷的眼睛炯炯有神,下颌蓄了一丛浓密的黑须,身后其他三人仿佛像是随从。看到汪孚林这边几个人的装扮时,他明显皱了皱眉,随即就径直大步走上前来。

“你们几个不像是广宁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