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合二四 泽芜君的妾室茶（彩蛋-江澄的鸿门宴三）

    敬茶礼，这次的敬茶礼跟魏无羡上次的敬茶礼不同。

    上次本来是以为他会嫁给蓝湛，所以要向夫家的长辈和丈夫的兄弟敬茶点烟行大礼……这是正房原配妻子新婚后第二天要行的仪典……但是后来改成蓝湛嫁他，但是他的父母已经亡故，又没有兄弟在世，便没有补的必要了。

    而除了正房的敬茶礼，妾室和媵室的敬茶礼也被记录在那本让人无语的魏氏家规之中作为家族延续的重要仪典，敬茶、行礼、受戒、听训，其实跟正房的敬茶礼差不多，不过训话的不是长辈而是正房妻子罢了。

    魏氏家规也讲三纲五常，不过多了一条妻为妾纲，严明的妻妾地位的悬殊，就是为了让家族的后院稳固，这样才有利于家族的开枝散叶……其中，伦理篇第36条，妾室若要孕子，需经正房手书批文，通告全家，妾室才能开始准备受孕事宜。可见，家规对于妻子的看重与尊重，这就要求以后每一代家主必须在选择妻子人选的时候在性情品行上优中择优。

    而这敬茶礼，敬的主角其实就是正妻，甚至丈夫和夫妻双方长辈都只是半个观礼人，同时也是为了告诫丈夫，正妻才是后院的管理者，就算再宠幸某个妾室，也不能越过正妻的情分，只有正妻与他才是平等的……

    而妾与媵的敬茶礼又不尽相同，妾室平日只需在见到家主和主母的时候行礼，在正式典仪祭祀场合也只需向家主和主母行大礼，所以妾室的敬茶礼只需要向家主和主母、以及双方参加观礼的长辈行大礼。

    而媵室平日和在正式场合，除了给家主和主母行礼，还需向地位较高的妾室行礼，所以敬茶礼的时候除了向家主和主母还有观礼的长辈行大礼，还要对着妾室一个一个跪过去敬茶……

    至于侍人……不上席面……这杯妾室茶，也就没有长辈观礼，敬了家主和主母，再给妾与媵们行了礼便罢了。当然如果家主忙，没工夫喝这碗茶，也可以不办这敬茶礼……虽然也上族谱，但不过是个名字，在家里不算是主人，这礼不行也罢。

    而今天蓝家宗主要行的便是这妾室的敬茶礼。昨日魏无羡订好了当晚举行妾室之仪的时候，抱山便开始和蓝启仁商议今天一早的敬茶礼的细节。

    毕竟蓝涣是蓝家宗主，嫁人为妾总不能用自家的兰室作为敬茶仪式场所，思来想去，魏无羡目前没有自己独立的庄园院落，便以抱山在蓝家后山的居所作为敬茶礼的仪堂。

    蓝涣平日里穿着代表蓝家宗主地位的一应服饰靴履头冠均撤换下来，只着蓝色布鞋白色布鞋，带抹额以及纳妾之仪时蓝湛赐下的玉簪。这个意思是，蓝涣虽然嫁入魏家为妾，但是蓝家并不成为其附属，相对独立。

    而蓝湛作为魏婴正妻，今日出席也尽数去掉了蓝家的服饰，竟然会身着和魏婴一样黑底红纹宽领广袖华服出席，只是额头上带了蓝家人自小佩戴的抹额，即使嫁了人，约束自身还是不能忘的。而那身礼服，还是蓝忘机自己的私库出钱，在江澄那晚以后，着人提前备下的。一场婚姻，一夕之间，由丈夫变成妻子，虽然让蓝湛也有些懵，但是该备下的还是需要备下……

    此时，抱山仙师的暂居院落之内，三位仪典的主角还未到场，堂上的两个主座依旧空着，抱山和蓝启仁，今天作为观仪的长辈，分坐在下首两侧。而聂怀桑和江澄也到了，迟早也有这一天，早早地见识一下，也算演练……

    江澄是自己想来的，其实还在应该卧床修养的阶段，愣生生想要来看看，便让江迟抬他过来，再扶着他一步步走进内堂，向两位长辈躬身一礼，看着江迟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铺了几层毛毡垫子，便坐了下来……明明他才是除了蓝忘机以外第一个被魏无羡那个的，为什么蓝曦臣行礼过门却在他前面……不死心……他想看看魏无羡……同样是妾，他对于蓝曦臣的态度……

    聂怀桑也是想来看看，这魏氏家规那么严，虽然现在他几乎已经没有了选择的退路，但是他想看看这家规是不是制定得严，执行得松散，毕竟所谓魏氏其实也就魏兄一人，顶多现下再加上含光君蓝忘机……但是含光君不仅是魏氏正房，还是蓝家的嫡脉，蓝曦臣的胞弟，真的要兄长和宗主去对弟弟行这大礼吗？其实在抱山和蓝老先生定下在此处行礼时，他已经猜出几分用意，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抱山倒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其实她也是有社交恐惧症的人，几百年没参加什么聚会，这些日子倒是见的人多，虽然这些人位高权重，但是除了亲家叔父，便都是她的徒孙媳妇，也不多打扰她，她便也不主动交谈。

    倒是蓝启仁一副黑脸，观礼之人都到了，这三个人还在磨蹭什么！但是自家孩子在外人面前总想着维护，便挑起魏无羡的刺，向抱山问道：“抱山前辈，无羡准备好了吗？为什么此刻还没出席呢？”

    抱山继续闭着眼睛：“这个贫道不知，昨夜阿婴整夜未归，想是宿在蓝宗主的寒舍了……”

    其他三人想是想到了什么……聂怀桑和蓝启仁不约而同地看向江澄，看得江澄一阵不自在……蓝启仁看着行动困难的江澄……曦臣今天能出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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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冷泉边上入定的状态中醒来，魏无羡便前往静室，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盒子，将昨晚承诺要重新送给蓝涣的三件装到里面。他换上了华服，乾坤袋里一直装着的，看看日头，时辰差不多了，便向师祖的院落走去，在山间步道上一个岔路口遇上了寒室过来的蓝氏双壁。

    魏无羡惊艳呆了，蓝湛跟他穿的是一个系列的，如此清冷的人，以往都是身着白色系或者冰蓝色的蓝家服饰，而如今这一身黑色系装束倒是有了更多人间烟火气，也更加的威严，更担得起仙督的名头，就像……嗯……仙人堕魔一般！而蓝涣……头上只梳了简单的侍人发髻，往日的宗主冠已经换成了昨晚他亲自摘下的玉簪，一袭寻常的蓝色布衣，倒显得蓝涣更加柔和……

    “见过家主！”蓝湛盯着他欲言又止，蓝涣倒是一揖见礼。

    蓝湛的表情好像很伤心，比昨天晚上还伤心，怎么了……蓝湛没说话……

    魏无羡疑惑地望向蓝涣，示意他来解释。

    “家主昨晚可是把主母和涣与您的感应联系切断了？”灵魂双修独特的便是两人的感应联系……

    魏无羡这就反映过来了，连连解释：“不是的，昨日只是悟出了感应的开关，平日无事的时候便关了，等必要的时候再开，不然以后再遇到昨晚那样的尴尬事，我怕你们难受……”

    蓝氏双璧对视了一眼，都红了耳根……忘机，你昨晚还说下次我可以感受回来……兄长！你想些什么！

    蓝湛也不看魏无羡，转身走到了前面，而蓝涣则是侧身让魏无羡先行，自己尾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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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小院，魏无羡三人已经到了堂外，因为敬茶礼乃是魏家后院的私礼，所以在堂内门口处设了一道屏风，以示内外有别。

    “蓝湛，我们先进去吧”魏无羡看着早已经在门口垂手站住的蓝荣身后领着四位蓝家的门生，每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分别有四杯茶……蓝涣需待他二人入座之后方才能入室行礼，当下他和蓝湛先行入内。

    绕过屏风，进的堂内，先后向抱山和蓝启仁见礼，然后走到主位入座，魏无羡居左，蓝湛居右……

    魏无羡落座以后，看着下面坐着的江澄和聂怀桑，不知从何作想，两人皆是躲躲闪闪，不敢看他的眼睛……唉……当年在蓝家上蹿下跳的狐朋狗友三人组……如今……物是人非了……

    “新人入室～”蓝荣走进堂内站在蓝湛身侧唱喏。

    蓝涣应声领着四个门生，绕过屏风，走到堂前，看着启仁一脸怜惜地望着他：“曦臣，苦了你了……”

    “？？？”

    然后他看到江澄看他的眼神一脸钦佩崇拜……

    “？？？”

    “咳咳，叔父，昨晚儿婿并未整夜待在寒室与曦臣一处，亥时过后，儿婿便前往冷泉入定参悟去了……”

    蓝涣顿时脸色大红，所以昨夜家主一夜未归，害得在座其他人认为家主宠幸了他一整晚？江澄还并不知道家主新得的神通，还以为是原来那根……

    “新妇献茶～”

    “新人蓝涣向主母敬茶，跪～”蓝涣不作多想，走到弟弟蓝湛的身前端正的跪下……看的江澄与聂怀桑脸色大变……竟是来真的……

    一个门生走到蓝涣身侧，单腿跪下来，让蓝涣取过茶盏。

    “妾蓝涣，请主母用茶”蓝涣把茶水举过头顶。

    蓝湛看着面前跪着的兄长，兄弟二人共事一夫，兄长还是婢妾之身！日后……唉……接过茶，一饮而尽，再换到兄长手中，丝毫没有品出茶中意味，很不雅正……兄长拿自己帮他立规矩给外人看，他就好好接住，不辜负兄长的心意。

    “新妇向主母执妾礼～”

    蓝涣将空的茶盏放回托盘，待门生站起退回原位，便起身，双手交叠于额前，重新拜了下去，背部平直，看上去优雅极了：“妾蓝涣，请主母日后严加训导。”

    “起来吧”

    “新人蓝涣向家主敬茶～跪”

    蓝涣移步至魏无羡面前，跪下，从第二位门生的托盘上取下茶盏，举过头顶：“妾蓝涣请家主用茶。”

    魏无羡哪里敢刁难，不等蓝涣把茶递过来，自己便抓过茶盏一饮而尽！看着蓝涣双手交叠对着自己一个头拜在地上，那种荒谬感又起来了，前不久他魏无羡作为新妇给大伯蓝涣敬茶行礼，而今天他的大伯却成了自己的妾，来给自己敬茶……

    “妾蓝涣，请家主日后疼惜看顾。”

    “起来吧”

    “新人蓝涣向夫家长辈敬茶～跪～”

    蓝涣移步至抱山散人面前，跪下，从第三位门生的托盘上取下茶盏，举过头顶：“妾蓝涣请师祖用茶。”

    抱山活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新妇茶，她本就是方外之人，对这些妻啊妾的名分不太看重，接过茶饮下：“曦臣，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日后啊，和阿婴他们好好过。”

    蓝涣拜了下去：“是，师祖，妾蓝涣一定好好侍奉家主。”

    “不必多礼了……”

    “新人蓝涣向主母长辈敬茶～跪～”

    蓝曦臣跪蓝启仁跪了很多次，可这一次却不是跪自己的叔父，而是跪主母的娘家长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

    “妾蓝涣请蓝老先生用茶……”

    看着蓝曦臣这个样子，蓝启仁心里替他委屈得滴血，若不是那个大阵，他倒宁愿他这个大侄子，把自己关在寒室，做那个高高在上的蓝家宗主，总好过如今这样，为人妾室，卑躬屈膝，看人脸色，狠狠瞪了魏无羡一眼，又轻言细语对蓝涣说：“曦臣……有什么就跟忘机商量着来，莫苦了自己……”

    蓝涣深拜：“妾蓝涣，日后定会好好辅佐主母。”

    “妾室蓝涣受戒入门～”

    蓝涣走到堂中央重新跪直身体。魏无羡站起来，将那个木盒子交托给蓝涣，看他双手接下，捧在身前，便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重新坐下。旁边的聂怀桑盯着蓝曦臣手上的盒子，想着这里面是什么，受戒之礼……

    “妾室蓝涣听主母训诫～”蓝涣再一次俯身做出深拜的姿势。

    蓝湛起身走到蓝涣身前，接下来估计他会把大半年的话都说了。

    “妾室蓝涣需谨记……我魏祖自西周姬昌建国以来，袭周王嫡系血脉，曾以姬为姓。武王以战功封亲弟毕公高于毕国，后迁至魏国。其后春秋之时，毕公高之裔毕万辅晋献公，获封魏地，建立姬姓魏国。后传至第十二代孙，自立诸侯，为战国七雄之一，后世子孙皆以国为氏……”

    “子孙繁衍天下，而文人硕士，代不乏传……各立门户，各树宗派……垂直系世，以飨后代……”

    “绶懋以文应，希贤伏忠丹，仲永奉延朝，奇大文才戟……夫元会新运，显模垂世统，昭烈启芳声，仁厚绩施远，经书道德明……”

    “秩序本天定，郭伦在人全，谟列由今讳，繁叶普相传，家乘怡尊守，祥发永延绵……”

    “族规总则十六，敬祖宗、孝父母、和兄弟、睦宗族、亲邻里、饬伦纪、不婚同……恤穷民、勤教训。”

    “一曰敬祖宗。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反始报本可不念与。岁时祭祀，必虔必谨。生忌者驱之，再不法则所以更张之。祭田香田，毋许鬻、私典，违者公罚之……二曰孝父母。父母之于子也，孕育临盆苦矣。生而推泾就燥，审暖视寒，子有所欲，勤勤恳恳以求之。子有疾病，废食忘寝，宁背以身代之。远游他乡，则虑风寒暑湿之，不时刻刻心系之。以至课耕课读……”

    快一个时辰了，蓝湛还在念念有词，魏无羡心里觉得发虚，这本魏氏家规比之蓝氏家规不逞多让啊！你看看，江澄和聂兄都快听睡着了……师祖在打坐……叔父，请拿出当年你在兰室给我们念蓝氏家规的精神嘿！眼睛不要眨！现在他不知道心疼谁好，蓝湛快一个时辰一直在说，一点儿水都没喝，蓝涣趴在那儿都那么久了，地上好像都有了水渍……昨天晚上本来就是他第一次，现在这样吃得消吗……

    话说这本族规他都没记住，蓝湛是什么时候背的？蓝家人对待规则果然有一套……

    家族起源，家训，家规总则十六条、祭祀篇、典仪篇、伦理篇、法纪篇……

    大到族中私处死刑，小到移交官府的小罪，一条条一列列，比蓝家家规更甚的是，不仅有明令禁止的条款，还有各种细节的解释说明……

    以后要是再被罚抄家规岂不要了命去？魏无羡觉得自己人生灰暗……等等！他是家主！是不是不用被罚？他可以罚别人！哼，下次谁惹我，罚抄魏氏家规一百遍！蓝湛，我罚你抄家规三遍！以后我也办个学，谁要是听符咒课开小差，家规一百遍！

    ……好长，屁股都坐麻了……

    “庶几，祖德宗功，垂诸久远矣……妾室蓝涣，需谨记家训家规，昼夜勤勉侍奉，勤思子嗣延绵，不得坠怠……”

    “妾蓝涣……谨遵……主母……训诫，日后……定当勤勉……”

    “涣儿！”魏无羡看着蓝涣气弱地回完话，摇摇欲坠，立马冲过去，横抱起蓝涣：“训诫完毕，礼成了，涣儿昨晚初次本就受累，我先带他下去休息了。蓝湛，你先回静室休息，说了那么多话，多喝一点水……”招呼了蓝荣，一起向寒室走去。蓝涣受累晕倒，他总不能一走了之……

    此时众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蓝湛望向魏婴抱着兄长离去的方向……心中苦涩……魏婴终究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江澄也是同样复杂，涣儿昨晚初次本就受累，我先带他下去休息了……那他呢？那天像一块烂抹布一样丢在那儿，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江澄不爱魏无羡，可是遇到这种对比，心里难免不舒服……但是不舒服也就一会儿，躺了那么久，云梦的事务都积了一堆了……

    等蓝湛行礼告辞以后，他也起身行礼告退，被人软轿抬出小院不久，听到后面聂怀桑的声音“江兄！江兄！请留步！怀桑有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