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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词】同谋 03-04

    3.

    位置变了,各有队友。

    各自有路走,总好于那日我没有遇过某某。

    山海云雨苍苍,经书向前翻,薪火向上烧。

    日子朝前过。

    海棠前不久试水了部文艺片,自个儿对着母带伙同赤鳞蹲在机子前捣鼓了三个月。他亲自屈尊下海,顶着那矜贵脸蛋,拿着老套复仇逆袭剧本,筑起国仇的老城墙家恨的戏台子,打头一个窜上去。临到末了,亲者快仇者痛,仰天长啸好不痛快。

    可惜横边飞来颗子弹,烽烟迭起,主角在屋顶上放声大笑昂首流泪,镜头推进就是个特大特写,影院里迷妹倒吸口气正要感慨,就看着他直挺挺倒下去,没挣扎,也没再动弹。

    他前前任搭档被拉来当苦力,凑在机子旁瞄完结局,满头雾水,心下嘀咕没两句就跑过去给这大爷递水擦血。

    “老子厉害不?”

    “得,”年轻人一脸有苦咽不下有屁放不出,酝酿许久吞吞吐吐,“可以,您,猛男,强啊。”

    海棠公子顿时深觉自己大作尚未出生便惨遭侮辱,好似失足少女流落凄惨,实则身怀异宝容貌绝世,可惜周边只剩个二傻子,不懂欣赏不知发掘。

    哦,不对,叫恋爱脑。

    有什么区别呢?孤家寡人海棠君很是擅长绕口令和名词替换,于是他斩钉截铁自我认同。

    对这人来说,没区别。

    柳词想象的面对面小龙虾把酒相喷上头互嘲的景象到底没发生。

    那片子首映,剧组心随制片,又宽又胖,索性连宣传路透也懒得插手,资源一丢,评价去他妈。

    整一个玩票。

    态度极其恶劣。

    闲来没事跑个龙套,反倒被当成主创一路被问东问西的飘云凌在隔壁如此评价,气得吹毛瞪眼,拳头攥紧不少,脸都给气鼓。

    “辣鸡导演。”

    “还不如日月劫!”飘总拖着人忿而回归话剧节。

    结果现在他俩倒把自个儿捂得严严实实往最后一排一塞,大气没敢喘两口。这会子是午夜场,片子又是部不讨喜的文艺片,就算主演龙套和配乐场景做得再好,愿意起夜来吃这第一口螃蟹的人仍是少数。

    柳词翻了个白眼,心说他放着外头水果不磕小龙虾不啃,非信了这人邪跑这儿来赶这黑灯瞎火的首映,纯属瞎搞。要是再一不小心出点声作点响,再碰巧被前头人认出来,再机缘巧合峰回路转此路不通被逮着一把捅出来,明早起来又是个娱乐头条作妖吸睛的好日子。

    绝了,他猛拍大腿,我理他干嘛?

    旁边海棠扭头过去,伸手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cnm

    柳词冷哼一声,也摸出自个儿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恭喜新晋鬼才导演海棠转型成功

    “嘁!”两个加起来堪堪三岁的成年人撇头。

    “诶,说真的,我这片子咋样?”海棠抄起手边咖啡墩墩墩灌了两口下肚,连火气都似乎浇灭了不少,没一会儿又捅捅柳词小声问道。不过这两人搁一块儿加起来刚到六岁早就是圈子里公认的事实,幼儿园两小傻子第一天吵架第二天揪头发第三天又窝一块儿不知道嘀咕什么,好笑得紧。

    柳词白他一眼,把杯子里不知道电影放到哪旮旯就喝完的芒果西番莲味空气吸溜得满天响,腮帮子实在嘬不下去了才慢慢悠悠开口:老飘还说你玩票,瞎搞,你这不叫丢票都算好的了。

    “搞蛇!”昔日文艺片担当捏捏空了的塑料杯,看着空荡荡的周围,打算顺道出去上个厕所丢个垃圾。

    海棠气急要喷他,正要顶着那如花似玉的脸演点泼妇怒骂负心汉的戏码,突然间福至心灵心花开遍——“你快点,别卡里面,我有事儿跟你说。”

    最怕突如其来的关心,最怕海棠对你笑眯眯。

    表面狐狸柳词远去的脊背一凉,还未对刚刚那短暂胜利而欣喜,这会子心头警觉的鹿倒撒泼正欢。

    这影院厕所修得富丽堂皇像模像样,里头倒好,不仅搜不到WiFi,连4G信号都忽隐忽现,柳词两分钟前收到微博关注提醒,点进去看那亲切的小圈旋转跳跃了百转千回有余,也没能拨云见日大大方方瞅见哪个人讲了啥。

    柳词随手把手机往台子上没水的地方一搁,左右没人,他慢条斯理伸手等出水,不慌不忙颇有些教外面那兄弟等到地老天荒的心思。

    烘干机与纸巾他选了后者,于是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的瞬间恰巧被他一刹捕捉。

    某些人的消息总是跟他的人一样。

    出现得不太早也不太巧。

    但是出乎意料的还挺重要。

    阿越君V:恭喜清风望月喜提熟悉的新崽!@讲道理的清儒

    评论:

    落叶听松V:合肥兄弟?

    讲道理的清儒V:guna!

    不往底下翻也知道,无非是各家心照不宣的恭喜和庆祝,以及粉丝的呐喊与应援。

    柳词把废纸团搓了搓,打算一招送它回家,可惜这东西一心撞南墙,疼得狠了又猛地退缩往回跑,又堪堪从桶沿滑出来。他顿了顿,回头看看,庆幸海棠不在没人嘲笑他,灰溜溜蹲下去老老实实捡起来再丢。

    手机忽然又振了振。

    柳词猛地一把举起来看,不设密码的手机屏幕这会子跳转地飞快,甚是不解风情不识主意。

    海棠啊:傻逼,真卡里边儿了?

    4.

    角色之于演员,好似魔杖之于巫师,有好坏优劣之分,也有般配合适之等。

    你要找到你的冬青木,你也会有你的凤凰尾羽芯。

    海棠在驾驶座等了好一会儿了。

    柳词摊手问他要剧本。

    伍贰跟花舞剑的名字属实很有说服力与影响力,但尚不能成为柳词直接拍板的理由。

    当然,他也的确有犹豫和挑选的资本。

    先不论他与花舞剑本身的交情,以他的能力资历,想要个啥样的角色都确乎能从天上看花儿到沟里去。

    海棠装模作样撇撇嘴,给他微信上传了去。

    老年人柳词不清不重“嚯”了声,点开一看,第一页明晃晃三个字——

    《快平生》

    伍贰的剧本向来是出了名的稳,“别慌,问题不大。”这尊大神早几年一脚踏入大荧幕,跟山居合作,保持了年年一部的大制作,出手精准水准颇高,早是业内的传奇。如今也不知道刮的什么风起的什么心,跟花舞剑一块儿倒腾了部电视剧。

    快平生。

    风雪满山河,自是人间逍遥客。

    提酒长歌,明月共我。

    伍贰这会子,怕是要搞大事。

    柳词看剧本慢得慌,又挑嘴得紧,海棠那儿的前十集剧本他给熬了半宿。

    第二天早上起来洗了个澡清醒清醒,转头就给花舞剑打电话。

    花舞剑压根没醒,迷迷糊糊接起来,一听是他——“歪?嗯?啊?接啊,哦。”然后把手机一丢。

    阿七听见声音从外头进来,看他两眼一闭又要睡死过去,问了一句对面是谁,讲了啥。

    花舞剑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柳词这傻逼,能有什么事情。”

    不论是真是假,消息传起来总是快的,况且盯在这本子上的眼睛本就不少。柳词那个角色虽然不是主角团队里的人,也能算是个支线的重要人物。如今看主创几个人口风如此,倒教人抓心挠肝更想知道剩下的选角。

    可惜已经下水的几个嘴上平日里起码装了三把锁五道门,旁敲侧击东听西问也撬不出来什么。

    最后还是伍贰自己在山居访谈里透了口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名头还上了半天热搜。

    他说这次想写个江湖意气,半身豪气,半纸声名。

    支线戏份比主线杂得多,也有趣的多。

    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哪里不能写,又哪里不是江湖。

    就是预算有点大,他最后补了句。

    何止是大,哪怕是柳词,在看到预定名单也倒吸一口凉气。

    “山居家里开始印钞了吗?”他给花舞剑发消息,“还是说他以为这么搞就真的没人跟他争奖,敢给这么一份演员表。”

    花舞剑回得贼快,语气也冲,教柳词又想骂他躲在工作室玩手游——“那是太有钱了,你是没看到全篇剧本和演员表,我都以为他们疯了。”

    柳词于是多嘴问了一句:主角团谁来演。

    倒不是他有想法,他自个儿的角色写在二番,真到了支线上场的阶段,戏份高过主角是常有的事,况且这次角色他挺有兴趣,此番也只是难得好奇罢了。

    花舞剑刚输了莫名其妙的一局,心态正崩,恰巧赶上这人凑上来,非得磨磨牙不可。

    “这你也不知道也问我,你看过剧本没啊,主角里有几个就差没写真名送到你面前了,你是条废鱼吧!”

    柳词翻个白眼,心说下次你再跟阿七吵起来别想再找他转移火力。“我问孤灯。你在搞蛇嘛那几个我会不知道?”

    忘了说,柳词这回演个小门小派的掌门弟子,修为不高行事放荡,全靠算命糊口,名头倒是很响,纵不带剑,也非叫剑孤名不可。

    德性。

    孤灯是他师侄,年纪轻轻慧眼识珠,从此进了主角团大门,自此万里河山,不过付与一坛好酒,一场好梦。

    剑孤名与孤灯在单元里对手戏颇多,能占去半壁江山。柳词以前本不是个热心热肝要与对面先闻名再见面的谆谆前辈,这会子倒是一反常态,偷摸打探。

    倒是花舞剑不依了。

    他拨拨心里小算盘,深觉自己若是他日不吃这碗饭,寻个别处记记账算算钱倒腾个外圆内方,也必能做出番事业。

    “你爱谁谁。”

    也就过了没几天,官宣出了。

    不过许是因为人物实在太多,这次只宣布了连同柳词在内,加上主角团里三个,另一条支线一个童话,总共四个。

    不出意外,清风望月一口气跑过来仨,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全体常驻山居深入内部打探内情。

    阿越落叶加童话,没准倒是真能吃到破产。

    可惜这几个现在不是剧组来回跑着拍戏,就是窜去国外不见踪影,掐起手指一算,现在能好好挖一挖料的还真没几个了。

    刚巧。

    这不还有个节目里瘫着的嘛。

    枫晚笑嘻嘻举着话筒凑过来,满脸刨根问底不出答案不罢休的看热闹式无害笑容——“柳词啊,你都这么久没碰这类型电视剧了,怎么这会突然他们拉你你就应了啊,快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理由?”

    场下于是又是一阵“枫晚mama爱你!!”的母爱热潮。

    柳词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用蹩脚乃至拙劣的演技挤出副难以启齿的局促。

    枫晚心领神会,要把话筒拄进这人嘴里了。

    他又忽然闭嘴,假装在讲述心照不宣的秘密。

    “五二说把片头曲给我唱。”

    三天后的花舞剑听闻,精准地找到离他最近的摄影机,毫不吝啬地展现了他对此之嘲笑与轻蔑。

    “知道柳词唱歌应该怎么说吗?搞蛇,知道吗,搞蛇。”

    “什么叫搞蛇,就是他这个歌声,去让那个印度的跳舞的蛇听了,蛇都要哭着跟他说:求求你了,别唱了,别搞我了。”

    “那可是太狠了。”

    “静音,好听,懂吗?”

    旁边清儒“噗嗤”一声,年轻人,没憋住。

    也憋不住。

    “其实我觉得还可以的,就直击人心,知道吗,高音很有点东西的。”

    花舞剑于是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那是太——有东西了。”

    枫晚笑瘫在了沙发另一边。

    夜宵并没有堵住某人的嘴。

    小阿越君的到来使这顿夜宵的丰富指数和内容上升了起码三个档次。

    可惜总有人不那么领情,要在这时候找点认同感。

    小阿越君难得懊悔自己为啥一个不留神吃太多了,一个低头抬头,隔壁俩机灵鬼已经抹嘴开溜,只剩下他一个面对此等精神污染。

    清儒揪着他,好似终于找到高山流水的知音。

    “难道你不觉得柳词唱歌到高音那儿,上不去的音挺可爱吗?”

    阿越猛地吞下只虾饺——精神遭罪,更不能亏待身体了——“嗯??兄弟,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我说真的!”清儒怀揣着兔子不吃窝边草,好友必须塞安利的粉头热情,孜孜不倦地要给他科普柳词唱歌及可爱二三事。

    小阿越君想起柳词那个能跟落叶听松成名曲并肩的著名solo,再看看眼前这明显被蒙了眼迷了心如今连耳朵都不放过的兄弟,顿觉秋风萧瑟,悲从中来。

    完了呀,聪明机智阿越君的这个队友,fong球了,没救了呀!

    早茶当夜宵,玩的好呀。

    花舞剑早几年单是为了口吃的,在广州住了有好一阵,生生让阿七重了十斤。

    曾现场目睹这人啃两口流沙包就把剩下的丢给阿七此等惨无人道惨绝人寰行径的老飘真诚发问:你这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彼时花舞剑运指如飞绝地求生只求一败:我读书好,靠的才华。

    遂收获一一阿七爆头警告:靠我瞎。

    花舞剑吃得不多,清儒出来抽根烟的工夫,他吃完抹嘴在外头已经吹了好一会儿风了。

    阿七不喜欢烟味,于是清儒出门看到他就把烟掐了,生怕这俩人又吵起来,这锅他属实甩不干净。

    他之前本来想着刚巧碰上花舞剑,能问点you know who 最近如何。

    结果自己先xiele气,原地当好了个伏地魔。

    花舞剑余光瞥见他,脑子里不合时宜又想起阿七的青春疼痛文学,这傻子自己看还不算,还得拿过来连他一起荼毒,让他都记住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少年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只会藏在亮晶晶的眼睛里流出来。

    放屁,他想。

    一往无前一腔孤勇,和犹疑未决缩头缩脑。

    啧,绝配。

    就是天王老子的喜欢,也不见得是能藏住的。

    天王老子也得谈恋爱。

    何况那是人。

    飞鸟投林,南风入怀。

    憋个屁。

    于是他笑眯眯过去问年轻的演员:

    “我这里还有个角色,你要不要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