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汪成民用力握了握女儿的手，压在心里几十年的大石随着她的一句话烟消云散。

    汪一萱感觉到手心的温暖和粗糙，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汪成民。

    汪成民笑着接过，“小东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迷路了？”

    汪一萱摇摇头，“不会的，他都买过几次了。再说了，他这么大个人，还怕丢不成？”

    “也是。”

    汪成民想起那孩子，又看看女儿，在心里斟酌着措辞。

    在他犹豫的当口，许炼东提着东西进来，“叔叔，久等了。粥铺今天人太多，排队等了好一会。”

    汪成民笑着点头，“辛苦你了，谢谢。”

    “没事，应该的。”许炼东把小桌板放在床上，扶着汪成民起身。

    汪一萱偷偷捏了捏他的小臂，以示感激。

    许炼东挠挠她的手心，接着把白粥和几份小菜一一打开摆在桌上。

    粥是三人份的，汪一萱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碗筷，许炼东接过，盛粥的间隙，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他拿出来看一眼，挂断。没过多久，手机再次震动。

    汪一萱接过他手里的碗，“我来吧。你快去接电话，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许炼东没再推辞，“那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汪成民扬手，温声说：“快去吧。”等人出去，他接过汪一萱递来的碗，状似无意地开口:“他工作一直很忙吗？”

    “还好吧，这两年才这样。”

    汪成民试探着开口，“你们……感情怎么样？”

    汪一萱抬头，看着汪成民，“爸，你想说什么？”

    汪成民放下碗筷，“一一，我只是想说，如果一段感情让你感到不开心了，就算对方再怎么好，都不值得你继续下去。”

    汪一萱怔愣片刻，随即笑道：“我俩挺好的，您就放心吧。”她夹了一筷子酸豆角到他碗里，“这就是你不愿意搬去单人病房的原因？”

    “毕竟你们还没结婚，我不想你因为我，欠他太多。”

    汪一萱一时无言，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说：“先吃饭吧。”

    许炼东回来，粥面上已经堆了好几样小菜。他朝汪一萱会心一笑，却发现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许炼东凑近她，悄声问：“怎么了？”

    汪一萱回神，“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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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成民最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发现病情的时候，胃癌已经发展到晚期，没有治疗的希望。

    汪一萱想带着他回老家，可汪成民很执着，一定要在医院待着。

    一是为了疼痛难忍时，能打上一针吗啡；二是他不想死在家里，白白给汪一萱添麻烦。

    临走的那天下午，他死死按住上腹部，咬牙忍耐剧痛，另一只手抓住汪一萱。嘴唇开合几下，汪一萱听不真切，凑近才依稀听见。

    “我们一一，要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像mama那样。”

    话音刚落，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妻子在西北黄沙上，长而直的黑发在风中扬起，而她脸上是肆意张扬而灵动的笑。

    过去被时间模糊了的记忆逐渐鲜活起来，像是老旧泛黄的相片重新翻新。他甚至还记得她笑起来，脸上浅而小巧的梨涡。

    他此刻才真正理解，原来人活到最后就剩下几个瞬间。

    那样漫长、苦涩的路，他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抵达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