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书屋 - 耽美小说 - 小兔桂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拜了三拜,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栀颜跟过去,遇到了守在门外的岁卯。岁卯跟着她,拦住她,不让她靠近练剑台,说道:“那是天兵,你去了也于事无补。”

栀颜看着云湛走往练剑台,被天兵天将拿下,只见一片银光闪过。几十位天兵天将带着云湛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喊“师兄”,而这天地间已经渺然没有他的音讯了。

岁卯让栀颜别着急,打算回及白山托他爹去求求情。他飞鸽传书给自家阿姊,在信中求了饶。

傍晚就有及白山家中的侍卫来蓬莱接岁卯回去,栀颜便让他将自己写给父亲的信也一同带去。

岁卯临走前对栀颜说,他会永远等着她。

他爬上彩凤的背,准备离去时才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栀颜,今**可曾见过绵绵?”

栀颜疑惑地摇摇头:“不曾见过。这几日没动静,他应是在云湛身边的。”

栀颜也知道那是云湛的心头rou,等岁卯离去,她又趁夜去了一趟清晏峰,而微澜居中并未有绵绵的身影。

她在微澜居中呆坐了很久很久。

云湛到底是做好了打算,谁也不愿拖累。

……

绵绵是被鲨鱼澄澄送离蓬莱的。

云湛说他灭了苦心寺的妖怪,天界必定会很快知晓,而后降罚。他便用妖力感应澄澄,让澄澄守在悬瀑底下,连夜将绵绵送走。

绵绵站在半月池旁不肯离去。他说他不怕吃苦,要陪着哥哥一起受罚。

云湛说:“你并未做错什么,过错在我。我是蓬莱弟子,犯了罪祸,须得自己担着。你若留在这,受罚的不仅是你,还有帮你擅闯清晏峰的至颜。”

云湛给绵绵披上自己的大氅,低头为他系好系带,道:“回去小秋山之后记得好好吃药,养好伤,千万别落下病根了。我会尽快回来看你。”

云湛用妖力护住绵绵,让他稳稳地落下悬瀑,被一跃而起的鲨鱼接住。

澄澄带着绵绵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中,夜色里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听到海风呼号和波浪翻滚的声响。

他们像是一片浮萍,在无边无际的海里孤独漂泊。

澄澄听见夜风里有呜咽的声响,小心翼翼地问道:“绵绵,你是哭了吗?”

绵绵坦然地说:“我没有,是风的声音。”

绵绵伏在澄澄的背上,一夜未眠,抵岸时他看着一轮红日从海平线上升起,阳光照亮海面,留下破碎的倒影。

绵绵想邀澄澄去小秋山,化作人形的澄澄摆摆手,说他是一条鲨鱼,离不开海边,让绵绵多加保重。

绵绵转身时,听见澄澄说:“很多妖之间的缘分只有很短的日子,或许只有一面,分别之后可能再无缘相见。但是绵绵,我会永远记得你,你值得我铭记一生。”

绵绵说:“谢谢,你也是。”

澄澄笑了笑,化作一只鲨鱼跃入汪洋大海里。

绵绵还记得一点御剑之术。二哥将自己的剑给了他,在剑身上加注了庇护的妖力。他用二哥教的方法,乘剑回了久别的小秋山。

绵绵只要打开家门,说上一句“我回来了”。从兔子窟里冒出来的阿哥阿姊脸上,就都是熟悉的笑容。

小秋山仍是昔日宁静的场景。家中哥姊慵懒度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本早就打算继续云游的十三哥和十四哥,走累了也停泊在了这里。

对于走出过小秋山的绵绵而言,这里的生活又太过安静闲适了些。他在归家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也有些……空落落的。

他很少提起云湛,怕家中哥姊担忧,只说云湛留在了蓬莱。而担忧和思念快把他自己焚得只剩一把焦骨了。

二哥的审判结果,是这年严冬判下来的。

天界将二哥发配妖界边疆,充军五百年。

云家炸开了锅。

绵绵脑袋里“嗡嗡嗡”的,哥姊的问话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什么话都不愿多说,收拾了包裹,准备远赴边疆。阿哥阿姊费了好大工夫才把他劝住。

妖界边疆险恶,妖魔横行。不是绵绵去得了的地方,却是云湛向往平定的地方。

天军临发时,身穿战衣的云湛用妖力幻作青鸟,向家中衔去信条。上边只有“勿念心安”四字。

云湛一走,流光干涸,只余空白。

这段岁月一停就是三百余年。绵绵数过无数惊蛰霜降,春来雀,秋去雁,山前白桃山后红梅。

三百二十二年绵绵的生辰。

阿哥阿姊为哄他高兴,精心准备了精巧的小玩意儿。晚间一家兔子坐在门口烤玉米棒子吃。

边疆妖魔暴乱。云湛领兵护送边城妖民撤退,遭遇围杀。

阿哥阿姊喝多了酒,手拉着手,围着火堆和绵绵团团转,醺醺然唱起了歌,压根没一句在调子上。

云湛躺在遍地的残戈尸首之间,望着暗夜寥寥的星辰。血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十二哥拉起绵绵,邀他一起。绵绵站起身来,被阿哥阿姊拉着一块转圈。

云湛脑海里浮起一生里最重要的记忆。心之将死,他沉静得像是愿任风而去,却在想起云采的一瞬间哽咽。

哥哥阿姊们玩累了,大家喘气着瘫下来啃玉米棒子。九哥想从锅里拿出玉米给绵绵时,被烫到了手。他缩回去吹了吹手指,再去抓起,递给绵绵。

绵绵迟迟没接,九哥抬头看他。

“绵绵,你怎么哭了?”

……

开春后,讣告书从远疆送至云家。

绵绵记得讣告书上的字很工整。那是他第一次看讣告书。

三千天军殒身耶罗城,无一存活。

从收到讣告到云湛的丧事结束,阿哥阿姊悲痛不已,只有绵绵都冷静得有些不寻常,打理丧事,宴请内亲外戚,有条不紊。不怕劳累,连着几日都是不眠不休。

阿哥阿姊怕他撑不住,说云湛的遗物就交给他们收拾。

绵绵不肯。他还要留着那些本该丢弃的衣物,要将它们留在原来的位置。

云朵还怀着身孕,不顾路途颠簸,由谭凌陪着从尔梦山回到小秋山的家中。只有云朵还能劝得动绵绵,将他劝去睡一觉。

云朵挺着肚子,坐在床边守着他。

绵绵最初睁着一双眼,困倦到极致却仍不敢入睡,嗓音也哑得让云朵心疼。他说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他怕闭上眼睛,自己就醒来了。

绵绵半合着双眼:“我从未惧怕山崩海裂,也不曾畏惧过殒身。独有二哥离开令我瑟瑟。我不知道往后这漫长的年岁,该如何消磨着度过。”

云朵红了眼眶,柔声说:“睡吧,好梦。”

绵绵好不容易闭眼睡去,便是从白日到黑夜,睡得昏天暗地。此后又是不分昼夜地沉睡,日日昏沉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