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竭
第十四章 血竭 “麻沸散现在已经失传，不过如果真的曾经有过这种药物，那么它的成分大概是大麻、罂粟之类，但是我们这里都没有，所以我只好将一种红色的东西融在烧酒里，当做龙血汤来给铜胜喝下去，让他以为这是麻醉剂，可以止住疼痛，人的精神力量是很大的，如果这种效力发挥了出来，就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我又对他施加了心理暗示，果然铜胜就以为‘麻醉剂’起了作用，手术才能够顺利进行。” 其实就是安慰剂效应，安慰剂不但能“治疗”一些内科疾病，在手术方面也有效果，比如说麻醉，林熙仁以前看医界奇闻，在紧急状况下，有人用安慰剂代替真正的麻醉剂，给病人输入，居然也产生了与麻醉剂几乎一模一样的效果，真是神奇啊，所以她这一次就大胆试了一下。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林熙仁一直考虑麻醉剂的事，麻醉剂是外科的基础，没有麻醉剂，手术很难完成，就连闭合性骨折的接骨也会十分困难，那一次踩踏事件，自己给病人接骨，小小的诊所里叫得那个惨哦，后来具介屎和自己说：“倘若不是知道是大夫在给人接骨头，还以为是巡军府开到了这里。” 在那里拷打犯人啊┓（ ′? ）┏ 然而现代的麻醉剂，比如氯仿、乙醚之类，自己都不会做啊，这类挥发性的麻醉剂倘若能够制造出来，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毕竟只要给患者吸入就好，高丽时代要输液，吊瓶倒是罢了，输液的针头可能很难生产，可是自己实在不知道制造方法，用古代化学技术究竟应该怎样制造氯仿呢？ 金精丽对麻醉剂也是很感兴趣的，心心念念麻沸散，实在太令人向往了，怎么会有那样神奇的药物呢？所以那一次林熙仁处理下颏脱臼的病例，谈起从前的掌故，说到“止疼药”，金精丽在慨叹了一番“医生一定要细心”之后，转过头来就问林熙仁：“止疼药是什么？是怎样的君臣佐使？” 林熙仁：布洛芬、罗非昔布、塞来昔布，更猛的还有吗啡杜冷丁。 不过她说的却是：“罂粟、大麻。” 幸好自己随机应变得快，否则真不知该怎么回答，金精丽虽然对外伤科很是隔膜，不过内科也需要可以止痛的药物，比如说患者胃痛，在养胃的汤药之外，就也需要止疼，因此一听到林熙仁说起止疼药，便连忙追问，只可惜林熙仁束手无策。 从那次以后，林熙仁就绞尽脑汁地想，究竟要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她想了一阵，在开京城中暂时没有找到大麻和罂粟的情况下，先试试用安慰剂疗法吧，而且她还使用了催眠术，医院里有心理学医生，她和对方学习了简单的催眠术，这个时候就用来加强安慰剂药效。 至于抗生素，那是她早就想好了的，青霉素之类自己也不会制造，只能利用手边现有的条件，那么就用一些天然植物药材，柳条柳树皮她是知道的，里面含有水杨苷，这已经是穿越文常见药材了，一定程度上止疼消炎，另外锦葵百里香也可以内服抗菌，还有大蒜，天然杀菌剂，这些东西并不贵，有一些还不用花钱，比如柳条，又已经过验证确实含有有效成分的，在处理过开放性骨折之后，林熙仁就用这些植物汤药代替了现代抗生素。 这种种方式，让林熙仁发生了一个感想，难怪古代巫医不分，确实有类似巫术的方法存在，比如说安慰剂，比如说心理暗示，自己本来也不想用的，可是不用真的不行，在当前这样的条件下，就只好寻找一切可能的方法，来减轻病人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话，消除疾病与创伤。 看现代医疗剧，那些医生多厉害啊，多么有成就感，然而再看一看现在，有多少是自己可以做的呢？所以林熙仁一瞬间就想到了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常常是帮助，偶尔是治愈，总是去安慰。 金精丽听了她的解说，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熙仁姐，你也是很用心了的。熙仁，我可以看一看你的‘龙血汤’吗？” 林熙仁点了点头，站起身去诊疗室，从架子上拿了一瓶给她，金精丽将瓶塞拔出来，将鼻子凑在上面闻了一闻，然后说：“这似乎……是血竭。” 林熙仁登时有些惊异：“啊，竟然是血竭吗？” 自己只是看到丛林中一种植物，结出yingying的果实，果实表面覆盖鳞片，从鳞片里渗出红色的树脂，于是将这种树脂刮下来，浸入了烧酒，首先是动物实验，想办法抓了一只裸鼹鼠，硬往里灌，看看似乎是没事，又自己试验药效，喝进去之后身体没有异常反应，于是便大胆给病人使用，那两条萝卜主要是烧酒的钱。 金精丽点了点头：“味道有一点像。” 多年以来，自己保存着一块血竭，是元国的商人带来的，这么多年，药性已经失去，但是自己仍然将它珍重地保留，有时候就拿出来闻一闻，那块红褐色的血竭，对于金精丽来说，就好像两班贵族小姐佩戴的香囊一样，所以对于血竭的味道，自己相当熟悉。 林熙仁则是迅速转动起脑筋，血竭啊，那么那种树就是龙血树，说起来，从前好像是在院长办公室看到过一回这种树，而母亲也曾经和自己说过，血竭是很名贵的药材，正骨诊所里也会用的，按照经验医学的理论，血竭具有止血生肌的效果。 一想到很可能是血竭，林熙仁脑子里瞬间想到的不是血竭真实的药效，而是血竭贵啊，即使在自己的那个年代，价格也不低呢，国产血竭一斤两百块，进口产品要六七百块一斤，这个时代当然更贵，如果自己能够多多地采集加工血竭，那么只靠出售药材的收入，就可以维持生活。 林熙仁的两只眼睛晶晶发亮，终于找到赚钱的好法子了，这可比到处寻找犀角象牙可靠多了，只要多找到几棵龙血树，收入就会相当稳定。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林熙仁每个晚上关了诊所的门，都在空间之中努力寻找龙血树，血竭的提炼方法她也约略知道一些，大概就是采集了果实，然后捣烂压榨，榨取树脂，再熬煮冷却，就得到固体物质，这样过了一个月，四月下旬，林熙仁终于凑够了一小袋血竭，她打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套最好的衣服换上，便拿着血竭去往药铺。 之所以要换上一套还算体面的衣服，是记取出售象牙的前车之鉴，由于服装破旧给人怀疑，而且那价格压得真低啊，越是这样的“急售”，就越容易给人压价，那三枚小银瓶在当时是觉得很宝贵了，可是林熙仁来到开京，看到交易行里象牙的价格，就开始觉得rou痛，于是不久前特意置办了这一套专门出门进行贸易的衣物，希望给人少压一些价格。 林熙仁拿着血竭，找到城中最大的一家药材铺，叫做“味草堂”的，递上了小布袋，那里的掌柜打开袋子仔细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姑娘，这血竭，我给你两钱银子。” 林熙仁想了一想，价格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也还可以，于是便答应了：“多谢大叔。” 掌柜收起血竭，让一个帮工的青年男子拿了两钱碎银给林熙仁，然后又对林熙仁说：“姑娘，这血竭很新鲜啊。” 林熙仁笑嘻嘻地说：“刚刚从南面进来的。” 掌柜点了点头：“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东西，记得拿到我这里来啊，我们这里常年收血竭。” 林熙仁笑道：“一定一定。” 告别了掌柜，林熙仁便转身去了街上逛，这一条街乃是开京最繁华的商业街，店铺林立，熙熙攘攘，林熙仁在这里，找到了后世步行街的感觉，她走了一阵，在各家店铺里进进出出，看这看那，怀里揣了两钱银子，心中感觉特别有底，好像整条街上的货品都变得属于自己一样。 最后，林熙仁在一家铜镜店停下来，拿起一面面镜子仔细看着，真不愧是开京的镜子店，品类真是齐全，方镜圆镜宝相镜，背面的花纹各异，唐草纹、忍冬葡萄、瑞兽忍冬，都铸造得相当精细，那上面还有字，“湖州、苏州、杭州”。 林熙仁当时就笑了，中国进口的铜镜啊，要说高丽的地名，有一些听起来很像中国的地方，比如“福州、广州”，乍一看到这样的汉字，就以为是中国南部城市，然而其实是朝鲜半岛的地方，不过此时的“苏州杭州”之类，就真的是中国的地名。 果然，老板咧着嘴，露出牙齿，上面门牙豁了一个黑洞，他乐呵呵地推介道：“这都是从元国来的东西呢，姑娘，你看看这花纹，是多么的精致，简直好像活的一样啊，再看看这镜面，磨得是多么的光亮，简直是人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能够照出来啊！每天清早洗过了脸，对着这样一面镜子梳头擦粉，该是多么的美，把人的脸都照亮了呢！” 林熙仁笑了一笑：“我再看一看。” 老板乐呵呵：“好的，你慢慢看，慢慢看，我这里的镜子多得很哩，整个开京都没有哪一家店里像我这么多的镜子。” 林熙仁又拿起一枚镜子，看那背后的花纹，见那飞鸟纹之间有几个字，看起来是汉字，然而自己并不认得，林熙仁就觉得，不应该啊，自己虽然从小学的是简体字，但是家里许多旧书，自己有时候看看那些书，因此许多繁体字也能认识，未必能写，不过看到了轮廓能辨认出来，已经形成了印象，可是这上面的几个字似是而非，看那形式很类似汉字，可是在自己头脑中的字库里，实在搜索不到这几个字，越看越怪。 这时老板给她介绍：“这个是女真的文字啊，金国虽然是没有了，可是我这里还有她们的几面镜子，很可以怀念一下从前啊。” 林熙仁马上便想到了，女真族建立的金国啊，后来蒙古人兴起，便灭亡了金国，这个时代正是元末了，金国当然早已经没有了，然而镜子还留存着，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古董了，林熙仁对着这一面镜子唏嘘感叹，不多时放下了。 她又看了几面镜子，当她再拿起一枚铜镜，看到上面雕刻着一棵树，有树叶从枝头落下，另外还有一栋简单的房屋图案，边缘是一圈汉字，这一回她终于能够认得，那上面镌刻的是：光流素月，质稟玄精，澄空鉴水，照回凝清，终古永固，莹此心灵。 老板见她似乎对这一面镜子很感兴趣，便热情介绍：“这个是‘桂子月中落’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就是月中的桂树，这个是月宫啊，再看周围的这些字，多么优美，多么脱俗，正适合姑娘你啊，这镜子就只配姑娘这样的人物来用！” 林熙仁咯咯地乐：“大叔，你这样夸赞我，我怎么能不买呢？多少钱？”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两钱银子！” 于是林熙仁刚刚卖血竭赚来的钱，马上就换了铜镜，不过林熙仁觉得也值得了，真的很大块一只镜子，又大又厚，沉甸甸的，而且背部花纹精美，还有那么精彩的文辞呢，自己来到高丽这么久，一直没有镜子用，每天都只是对着水盆梳头，如今有了血竭的收入，这方面实在应该改善一下，过得好一点。 林熙仁怀抱着铜镜，便走出店铺，在街上便看到许多人蜂拥而来：“殿下和公主出来了！” 林熙仁连忙退到一边，看着仪仗过去，路边的人嘁嘁喳喳议论： “是要去哪里？” “听说要去荣安王太夫人家里呢。” 林熙仁回到家中，不多时金精丽过来这里，一边做针线一边谈论医学，看到了那一面刚刚买来的铜镜，她便笑道：“徐先生也有一面镜子，上面的句子是：方正而明，万里无尘。水天一色，犀照群伦。” 林熙仁笑道：“这意境倒是很高远。” 确实像是徐九彦那样的人会用的镜子。 然后林熙仁便问：“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荣安王太夫人’，这位太夫人究竟是谁呢？殿下和公主都去她家里做客。” 金精丽瞪大了眼睛：“荣安王太夫人，就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啊，如今在元国当皇后的奇娘娘的母亲。” 于是林熙仁明白了，就是《奇皇后》啊，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满是河智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