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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锦当然知道里面的前因后果,面对钱生勤期期艾艾的疑问,更是懒得作答。林河却逐渐学会了在这种国有大设计院的生存之道。平级以及稍高等级的人际交往,除却真心的那一种而外,其余的都是不必要的。浪费时间,耗费精力,全无意义。有这个时间,他甚至情愿打长途和孙川宇电话聊聊北京那边的新技术,再胡乱扯扯皮。孙川宇始终没有绝了把林河挖到北京去的心。他甚至和科研所说好了待遇,要给林河发一套小公寓。消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南边。陈锦自然是不敢对林河的交友方式有什么异议,又觉得实在不必成天跟那些玩不来弦外之音的北方人搞什么云里雾里,干脆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老孙那:“我没动你们的东西,你们也少来烦我的徒弟。”?☆、秋意? 林河注册考试基础课程的成绩在省人事厅公示了三天之后,突然就再也查不到了。与此同时,他手上目前负责的几个项目,当地主管部门的小处长们在一个周一之后,都吞吞吐吐的给钱生勤打电话,“能不能换个设计师,我们大领导都觉得小年轻不稳重……要不钱所你自己上?”林河自己尚没来得及觉得有什么,钱生勤觉察出情况不对,私下汇报到了陈锦这边。陈锦听了之后仔细想了想,不禁苦笑。这手法下作得绝不像是胡老板的手笔了。何况事已至此,胡老板权力日渐交出、早已没了别的选择。何况为了除陈锦之外的其他嫡系集团利益,他也绝不会上赶着在临走的时候翻脸。陈锦闭口不谈,一切照旧。不出差的晚上仍旧在林河家里留到深夜,甚至有时干脆就留下过夜。又等了几日,这个周四的下班前,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了王丝勉的电话。“阿锦,”电话那头的女声充满了久违的温柔婉约,“如果我不开口的话,你是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呢?”陈锦轻轻笑了笑,“大概,还是要等到你肯亲自开口的时候吧。”那一边从善如流的报以笑意:“今晚我没别的约。难得,请你吃饭。刚定了在水榭厅,早点来。”“要带酒么?”陈锦悉心的问道。“随你。”王丝勉简单的回答,然后挂断了电话。中央饭店,水榭厅。这是个相当不起眼的饭店,外观甚至略有陈旧,里头的装修也是老派的陈设。民国时候的老饭店,当年蒋公宋氏还在大陆时多在这里宴客。陈锦三十岁时大杀八方,把华北圈同行逼退到淮河以北。等到终于众望所归的荣升华南一院一所正所长的那天晚上,他与王丝勉在中央饭店的水榭厅请了一桌亲友至交。此后多年,他但凡请客都会约在这里了。饭店的主厨长久以来一直没换过,知道陈锦的喜好口味,喜欢什么茶,喜欢什么酒,虾rou要冰水冲三小时,猪rou要淮南黑猪一早放血。连热毛巾都是有他自己专用的几方轮流替换。在这间饭店所走过的百年时间里,陈锦不过是渺渺众生之一,却曾经昂首阔步,也曾经落魄失态。窗外高大的法国梧桐多是种于民国时期,巨大枝干上的树叶已经开始随着秋意凋零。王丝勉到得比陈锦更早些,她点了陈锦喜欢的橘皮普洱。“今天还是不喝酒了吧。你的胃不好。”陈锦进门后把风衣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向王丝勉打招呼。“倒是便宜你了,白蹭一顿饭。”王丝勉闻言便给陈锦也斟了一杯茶。窗边的落地挂钟刚好敲响了晚上七点的钟声。“让厨房走菜了?”陈锦便问道。“再等等,”王丝勉看着自己的丈夫落座,身姿挺拔如松,“阿锦,还有个人。再等等吧。”陈锦手上动作微滞,抬头望向对方。“别这么容易着急,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这个素来精明强势的女人摇头叹息,口吻是长久不见的轻松与温和。陈锦也笑了,“还是先走菜吧,边吃边等。”这对年少夫妻,大概也有多年不曾在非饭局的场合只是简单的坐在一起吃顿晚饭了。热菜开始走上来的时候,陈锦半欠着身子,给王丝勉盛了一碗饭。王丝勉接过碗时,感受到对方干燥温热的指尖在自己手上轻擦而过,低头笑道:“阿锦,如果我们一直是这样就好了。”陈锦没有给自己盛饭,还是端起了茶。他沉默着仔细打量对方头顶的发丝和眼角细纹。“如果那时候我没把孩子打掉,把他生下来……我们还会有这一天么?”普洱的氤氲热气盖住了陈锦的表情,这让他的叹息声也变得几不可闻,“丝勉,我们走得实在太远了。牺牲的太多,付出的也太多了。”七点半的半点钟声刚刚敲响,水榭厅的门被打开了。被男侍应一路领进来的青年还在微微的喘气。陈锦站起身,低头在身边又拉开了一张椅子。他不想抬头去看门口那个青年的脸。他突然回忆起那年初夏雨夜,被人哄骗到饭局现场的那个女博士。无辜、诧异、愠怒和沮丧,那些复杂难言的表情,他不想再在林河的脸上看到了。房间里寂静无声的状态并没有延续太久。久经沙场的陈锦,听到那个青年在悉悉索索挂好衣服之后,平静的说:“师父,给我盛碗饭吧。饿得很。”陈锦便觉得自己一晚上焦虑四窜的心神魂魄,全都安稳的回来了。人生是要远比精彩的。王丝勉甚至还温和的招呼林河道:“尝尝这家的东坡rou吧,你师父从以前就喜欢吃。”一桌子两个中年人,于是沉默无言的看着年轻的林河就着满桌子菜埋头吃饭。陈锦觉得自己这辈子再没见过吃得这么香的人。陈锦甚至想抽根烟了。他无端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古龙里,有个杀手杀完人之后,要炒一大锅蛋炒饭来吃,放半斤猪油,十个鸡蛋。陈锦心里嘈嘈切切的胡乱想着,那杀手可不如小河。陈锦抬头看了看王丝勉,那在昂贵脂粉掩饰之下也暴露无遗的一脸苍老疲态。他几乎记不起这张脸彼时年少青葱、饱满柔和的模样。明明他们曾经在无数个寒夜里瑟缩一团,依靠着彼此的体温,艰难走过了那么远的路。那些时光,都去了哪儿呢。王丝勉轻轻的说,“阿锦,我们离婚吧。”她从旁边的包里取出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东西都在里面了。”她甚至发现了陈锦凝视的目光,于是平静的笑道:“我们都老了,阿锦。等他到了你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你想过你自己的样子么?”轻微的咀嚼声便停止了。陈锦缓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