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情怀 上

    “白天龃龉不合，夜晚交颈合欢。”

    1.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大一中文系组织野营，是在山里，主要是为了锻炼学生的身体素质的，环境不太好。

    学生自愿参加。

    家里给了钱，让柳州报了名，缴了费用。柳州闹了一场，说不成不想去。

    “闹什么？一到假期你就跟蛆虫一样，整天缩在家里浑浑噩噩。出去玩玩散散心。”母亲赫芳一句句好言相劝，作势拉来父亲齐上阵，柳州耐不住这架势，应下了。

    坐火车坐了约莫六个多小时，凌晨四点柳州一上车就眯眼休息，谁知路上颠坡，把人跌得散架，眼皮打架，就是睡不熟。

    到了那城镇，一行人下火车坐大巴到入山口，被告知此路车禁止通行，浩浩荡荡一行人于是下车步行，学校定的那家‘山林人家’位于山正脚底下，位置偏僻，步行三十分钟，终于到门口。

    ‘山林人家’算是半个客栈，米白色的墙面，漆皮是新刷的，漆味儿略浓稠。

    楼建得又小又矮，一共就三层。第一层吃饭，第二层是供人住的房间，最后一层是客栈老板一家住的地方。楼后面有好几个营帐，也能住人。

    学生咋舌，野营还真是野营。

    ‘山林客人’半年前刚拿营业执照，糊里糊涂开始经营。老板第一次迎接这么多客人，还有些激动，叫一队学生上来喝茶。

    “除了你们还有两三个客人咯。”老板让他们围着圆桌坐下，发来塑料杯，“我请大家喝茶水，待会就吃饭。”

    一众人笑开了。

    老板娘笑着把罐装的茶叶一点点拨到他们的杯子里，倒上guntang的开水。

    等细小干瘪的茶叶慢慢在热水中伸展开，沉到杯子底部，柳州才举杯喝了一口。

    亲戚有卖茶的，平时过节一包两包送，她也品过不少，知道茶确实不太好。

    茶喝了个七七八八，菜上桌。

    吃菜吃得无聊，老板热心地上了牌，大家慢慢地打。

    到下午两三点，辅导员和老板打好招呼，让这浩浩荡荡一行人又跑去爬山。

    中文系的男生少得可怜，大多是女生，不喜累着，爬山只想走捷径，来一趟也就为了拍个美美的照片，坐大巴买缆车票就搭缆车上下。

    到最后，爬山的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学生。

    柳州跟着坐大巴到游客中心，问了才知道，搭缆车得交50块，她嫌贵，呆山脚下又显得人无大志，思来想去，跑去步行爬山道。

    刚到上行道那处，手机“叮”了一声，她打开手机处理短信，刚好翻到程珵发她的一条:【晚上九点见。】

    她“呵”了声，发了个“干嘛”的表情包过去。

    上山的路是石头台阶，早些年铺成的，不太平。橙红色的醒目铁杆，锈迹斑斑。

    柳州虽然一直扶着铁杆爬台阶，但爬到半山腰，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停在观望台休息。

    前面同行还有一个女生，叫范雨彤，私底下帮人写报告的，在中文系里有点小红。

    柳州和她平时不太熟，之前有事儿找她也写过几次报告，算是点头之交。

    范雨桐此刻站在观望台铁杆前面，看到她眼睛似乎一亮，朝她招手，“柳州——”

    柳州朝她走过来:“hi。”

    范雨彤见到她笑得挺开心，“我正无聊呢。”

    “山色不好？”柳州问。

    “不是。”女生摇头，把脸上的头发捋到脑后束了个马尾，“我朋友坐缆车去了。”

    柳州的手抓住了铁杆，站她边上，“你不坐缆车？”

    “死贵死贵，本来来这儿野营已经够奢侈了。”

    柳州点头，“是贵。”

    话题终结了，范雨彤面色有些尴尬，她又不语，沉默中与对方对视。

    她挠了下头，开始扯那些有的没的八卦，柳州在发呆，时不时附和几声。

    “程珵，大四中文系学长，你知道不？人特混蛋。”范雨彤已经扯起大四学生的八卦。

    手机叮了一声，有短信。

    “怎么混蛋了？”她扶着铁杆，拿手机出来咔擦咔擦拍照。

    朋友探头过来:“诺基亚？”Nokia。

    她一下子黑屏了，“嗯。”

    “拍照功能好用吗？”

    柳州对着手机鼓捣一会儿，给她看那张照片，照片里是远处灰山近处枯树，澄澈的一条溪流，漂来几块浮冰碴子。

    “挺好用的。”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胳膊肘撑在铁杆上，扭头盯范雨彤，“刚刚说到有个混蛋了，哪儿混？”

    范雨彤“哦哦哦”几声，继续说，“他抽烟抽得可凶了，在公厕里抓到过好几回，逃课逃得很厉害，晚上不回寝，听说外面一大筐炮友。”

    “抽烟抽得很凶？”柳州蹙眉又抿了抿嘴巴，问。

    范雨彤说:“你不信？”

    她摇摇头。

    “可能他近来不怎么抽了吧。”范雨彤摸了摸下巴，“大家还都挺纳闷的。”

    “那你怎么知道的？”柳州别过脸。

    风声历历。

    “谁不知道。”范雨彤努嘴，“他黑历史满天飞，女学生哪有不知道？她们就喜欢这样的，一个个飞蛾扑火似的赶着被烧的。”

    “你也飞蛾扑火？”

    “嘿。”范雨彤拽她胳膊，拽得她一个踉跄，“问这么多，你有兴趣？刚还那么冷淡，也不开腔。”

    提起熟人，柳州“哼哼”两声，“没兴趣。”

    抬手摸耳朵，脸和着耳朵都guntangguntang。

    旁边的范雨彤又开腔:“飞蛾扑火的都傻得要死。”

    柳州暗自撇撇嘴，想起刚刚程珵给他发来的那条短信——

    “约/炮啊，傻子。”

    她撒开扶铁杆的手，放到鼻间闻，果不其然，一股铁锈味儿。

    ＊

    大四中文系没来这个鬼地方，程珵偷偷跟她过来的。

    进火车站检票的时候柳州让程珵别过来，约/炮不急那么一时。

    程珵语气乐呵呵的，“我爱玩刺激的。”

    像他能说的话。

    柳州是高二的时候认识的程珵，那年他已经上大学，只是没删学校的论坛id，有时候会爬上去玩玩。

    那时他的论坛网名id还叫‘西门’，简介里一行字，混蛋到柳州记到现在。

    “半夜炮/友，只玩刺激，不求爱情。”

    光明正大的，约/炮。

    2.

    “你爱抽烟？”晚九点，柳州如约掀了程珵的帐子，低头就进来。

    男人的营帐热烘烘的，全是他那股浓烈又清冽的体味。

    营帐掀开的时候，从外面黑漆漆夜幕里涌进一股一股凉飕飕的风。柳州深吸一口气，不禁瑟缩了几下。

    营帐里那盏小电灯开着，程珵就坐在灯下，笑了，牵了她的手，把帐子拉链拉合，让她坐下，“好久没抽了。”

    柳州身子靠过来，感觉到他的体温，不由舒服得喟叹了一声。

    “咋了？”他问。

    “暖和。”

    “那你多靠靠。”

    柳州知道他嘴贱，还是忍不住睨他，“所以你早知道了，我不爱抽烟的人。”

    程珵挑眉，手心里裹着的女生的手冰凉，“难道你爱我？”

    柳州“哼”了声，嘟起嘴唇，“不爱。”

    “不爱我就好。”他一手拉黑了照明灯，右手摸到柳州的羽绒服拉链，把她衣服粗鲁地扯了下来，手指轻轻刮了下她被毛衣裹住的轮廓，划到了个凸起，捏了没几下，都立了起来。

    “没罩儿？”

    柳州耳尖刹时热了，在黑暗里用力抿了下嘴巴，细胳膊去扯他的手，“你快点开灯。”

    “灯开着我怎么继续？嗯？”程珵又笑开了，手下的动作顿住，“不想我碰你？”

    柳州又成闷葫芦了。

    他又用左手按住那上下起伏的滚滚波浪，慢慢地搓了几下。

    “你这儿大。”他语气拿捏地很沉，“摸着舒服。”

    柳州欲要说话，程珵右手用抓住另一只傲峰，隔着毛衣捏捏揉揉。

    “你左边儿大一点儿，对不对？不过两坨我一手一坨也抓不住。”

    他的手暖和，柳州沉进去，嘴唇微张，呼吸声有些粗重，红唇张开发出隐隐的呻吟，两根胳膊束到后面直愣愣的，没了动作。

    程珵两只手往下伸，把毛衣向上翻，那两团一下子弹出来，雪白雪白，像两座雪山。

    大手用力才勉强包住了那两大团，他倾身向前，压住了她。

    她背上搁了一下，估摸是躺到他行李上了。

    “换个地方……”柳州艰难地张嘴，手不由得哗啦一下，摸到他蓄起的那一小簇胡须。

    他仿佛没知觉，一手揉山一手探进她的裤子，窜到内裤里，摸到那个丘。

    柳州颤了一下，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内裤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程珵很快摸到那道小口，探进去一指浅浅地戳了戳。不满足，又插进去两根指头，来回地蹭。

    柳州想合上腿，贪心的rou却把男人的手指咽得更深。

    “柳州……”

    “柳州……”

    “嗳，人呢？”

    “大晚上的人还丢了…”

    帐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声，全是喊‘柳州’的。

    程珵停下了动作，下巴抵了抵她的肩膀，“有人找你来了。”

    柳州还在喘，娇嗔，“谁喔，烦。”

    程珵往外挪几下掀起帐子，柳州吓得用手捂住胸口，那两团儿轻晃几下，“你干嘛？”

    他朝外看。

    “几个男的，我们中文系向来男生少，你追求者还挺多。”

    柳州盯着他后脑勺，哼笑，“醋了？”

    “醋什么。”他放下帐子轻撇她一眼，有力的胳膊把她碍事的双臂捋开，重新捞住那两团揉搓。

    柳州轻呼了一声。

    “其他我不在乎。”他轻笑，嘴唇贴在她耳边低语，胡须扎到她的面颊，“只要这两座山，两张口，我的。”

    “有一张口不给你。”她在他怀里扭。

    程珵那儿被她扭得愈来愈硬了，搂紧她，“那我现在就要。”

    帐外声音越来越大。

    “马上要惊动辅导员了。”她用力拉扯他的手臂。

    他重重地捏一把点，忽然撒开手，身子往后一仰，“那你快遛。”

    柳州整理了下衣服，睨他:“真放我走？”

    他笑:“又不舍得了？”

    “没。”她说，“放我走不像你的作风。”

    “你再说我不放你走了。”他勾唇，挑挑眉头，看着她最后睨他一眼，两人对视。

    “我走了。”

    他挥挥手。

    柳州回头，爬到营帐外围，打开营帐的拉链，头伸到外面左看右看。

    “快点儿。”程珵在后面催了声。

    柳州身子探出去，后者看着，过不了一会儿，那抹窈窕的人影远了。

    他摸索口袋，半晌才挑了根烟出来，没有打火机，把烟抿在嘴里吸，慢慢地吮。

    3.

    柳州被那几个中文系的男生簇拥着，回到营帐。

    “晚上去哪儿了？”同帐的吴昕昕听到动静，抬眼问柳州。

    “无聊，出去逛逛，四处转悠。”手机响了几声，赫芳来电话，柳州摁下静音键。

    吴昕昕屈腿钻她旁边，埋首在她的耳旁，“中文系那帮男生可急喽，一个个自告奋勇出去英雄救美……”

    柳州笑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换成你他们也急啊，谁都想逞英雄。”

    “你上哪儿转悠去？外面黑得厉害。”吴昕昕把话题扯回来，“天寒地冻，练功飞仙？”

    柳州“哼哼”两声，把话题转移了。

    “你别问，当我飞了成不？撒尿去这个答案总成不？”

    吴昕昕见她不想多说，也不欲多问，“明儿早起，不说了，睡吧。”

    柳州脱了衣服，把被子摊开，歇下。

    “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吴昕昕在被窝里小声说，“大家都知道。”

    柳州知道她是误会了，但是误会成这样也挺好，不用再解释。

    十一月二日，柳州生日。

    柳州没睡着，听着吴昕昕的呼吸逐渐平复，变得平稳。

    她翻来覆去，打开手机。

    一条未读短信。

    程珵:【柳州，生日快乐。】1〇:〇8。

    柳州抽了下鼻子，裹紧了被子。

    她胸发育太好，高二在学校里经常被男生调戏骂“大奶牛”，被女生骂“大奶就是男人揉大的”，在学校混得不太好，闲来无事就在电脑上注册学校论坛的时候见到几个特别活跃的号，其中一个叫西门。

    学校西门是个约会圣地，小情侣经常去。

    她打开‘西门’的个人主页。

    简介是:半夜炮/友，只玩刺激，不求爱情。

    炮/友最低标准:成年女性。

    她十七，没成年。

    她发了验证过去，本来只是想玩玩。

    没成想，他通过了。

    通过之后她什么也没发，程珵那头也没有动静。

    这段往事便被她抛之脑后了。

    往事续上，是柳州成绩考得稀巴烂被赫芳骂一无是处，叛逆逃出家门的那一回。

    她钻进网吧上论坛找不认识的人当树洞发牢sao，翻了一圈论坛加的好友都是学校熟人，于是一股气就给他发了一波吐槽家里各种大事小事的牢sao。

    发出消息一秒后，那边弹来一条回复:

    【哥哥不约炮了。】

    柳州刚刚打字打得眼角含泪，几根手指僵硬，现下看到的却是这样一条完全不在点上的回答。

    说不清道不明的，她捂着脸笑了。

    后面又来一条回复。

    【甩甩头，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那天在网吧隔壁打游戏边口吐脏话，一片打打杀杀的声音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type:【还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