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书屋 - 耽美小说 - 奉天往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1

    ,步履匆匆,没有半分过年的喜悦。虽说一路上并没有碰上警戒线,但阴霾的天空依旧像一顶密封的锅盖,扣压在奉天——乃至整个东北大地上,透露出压抑与不安。

邹绳祖的家我去过一次,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地方。一个平房,屋子不大,空置一年,没有下人打扫,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邹绳祖开窗换气,窗户冻得邦邦硬,窗檐倒挂的冰溜子,稍一晃神,就看成了脑瓜顶子上悬着的利剑,甚是不寒而栗。

我建议道:“要不换个地儿住吧。”

堂堂一个大老板,哪个不狡兔三窟,老子可不信他就这么一处房产。

“再说吧。”他摆摆手,烧水烹茶。

我没忘了正事儿,有着开水的袅袅白雾遮挡,似乎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仿佛在做一场荒唐的梦,也许下一刻就会醒过来,也使得任何话语都能够轻易诉之于口。

我抱着安喜,他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他看得到房里的一桌一椅,也看得到屋外的一草一木,独独看不到阴霾的天空。

他是那么不谙世事,无忧无虑。

这也是我所期待的。

“当初我说,这孩子给你养,你可不能赖账。”

邹绳祖道:“……要是个丫头就好了,怎么偏生是个小子呢?”

“小子更好,跟了你的姓,给你传宗接代。”

他呲笑一声:“你舍得?那就跟你啥关系都没有了,”又看向刘国卿,“也跟你没关系了。”

刘国卿的嘴唇蠕动几下,干脆扭过脸去。

我说道:“自然是不舍得,可是时候不对,但凡我能有我阿玛一半儿的胆识手腕,也不会落得向你寻求庇护的地步……你还要我跪下求你吗?”

“依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邹绳祖眼圈憋得通红,死死盯着我,“我有能力安排你和安喜离开中国,还有一笔钱,足够你俩个生活无忧。开弓没有回头箭,错过了这次,就真的没有下次了……”他轻轻呜咽出声,“依舸,我求你,答应我……”

安喜朝邹绳祖伸出手,咿咿呀呀笑开怀:“金豆儿,掉金豆儿!”

我在安喜的笑声里跪了下来。

刘国卿一惊,要拉住我,末了,竟随我一起跪在了邹绳祖面前。

我抬头道:“长兄如父,这一跪,我也不亏。我这条命,比起我老依家的家训、尊严,并不足贵,有朝一日到了下头,也好和列祖列宗交代。只是我也有私心,就是安喜,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将安喜托付给你,我放心。”

邹绳祖倾身举手,本以为他是要扇下个大嘴巴子,却迟迟没落下来,反而是一寸寸抚摸过我的鬓角、面颊。

鬓边一痛,邹绳祖的指间便多了一根白发。

他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变老的?”

我舔舔嘴唇,亦低声道:“那就别让安喜也变老了。”

邹绳祖回过神,从我怀里抱走安喜,问道:“他有大名吗?”

“……还没有。”

“让他沾你一个字儿吧,单名可,好不好?”

忽然想到我名字里,那孤零零的一叶“舟”。

“……好。”

时间宝贵,没有闲工夫扯皮,刘国卿还要回警署交差。我们站起来,正要告别,却见刘国卿从内衬里掏出个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正是我给他的那半块玉佩!

记得之前,他只是随意丢在抽屉里,为此我还心酸过一阵,不知什么时候,他贴身带着了。

他走过去,弯下腰,玉佩本身带孔,上面系上了根红绳。刘国卿给安喜带上,又亲了下安喜,说:“这个给他带着。”

安喜早不笑了,眼睛瞪得溜圆,乌黑的眸子占了眼眶的半壁江山,看得人心疼。

他似乎有了预感,没有去玩对他而言新奇的玉佩,而是冲着我张开了小胳膊,口里叫道:“爸爸抱,爸爸抱!”

我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走了。

刘国卿跟在我后头,干脆利落。

只是安喜随之爆发的哭声,拖泥带水,萦绕耳边,连绵不绝,成了我一生的梦靥。

作者有话要说:  唔......别哭,这样安喜才会幸福~

敲碗要满满的留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到车里,刘国卿与我面面相觑,均浮出一抹苦相。

汽车在结冰的路面上慢腾腾的行驶着,开车的师傅在前排一声不吭。我感到空气滞涩,便放下了窗户,凛冽的寒风迎面扑上来,像刀锋似的割进皮rou,经此一冻,再一痛,脑子立时清醒许多,当下把安喜强藏进心底,打起精神问刘国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先回警署,我通知了罗琦兆来接他外甥,这会儿应该到了,跟他磨叽几句,完了你跟我回家。”

我皱眉道:“不可,你离开这么久,也不知——”扭头看了下开车师傅一动不动的后脑勺,遂含糊道,“也不知家里成了什么样子,总免不了大清扫,若是再生了蟑螂臭虫,也是够恶心人的。”

刘国卿听出弦外之音,回道:“那些腌臜物事,有人才会生出来,没人,反倒没有。“

见他胸有成竹,我便不再多嘴,到了警署,他独自进了去,我则留在车里目送他,不多时,正打算打个盹,车门一开,一股寒气托着刘国卿一块儿涌进来,又不得睡。透过刘国卿身侧,远远看得见消瘦些的罗琦兆,他正在警署大门口拧着外甥的耳朵。

搥搥刘国卿,我朝着罗琦兆一扬下巴,问道:“你没告他郑学仕如今仍是戴罪之身?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还不赶紧锁家里头,在警署大门口做戏给谁看,等着再被抓吗?”

刘国卿道:“我说了,罗大公子却不以为意,想是他早上下打点好了吧。”

平平稳稳回到刘国卿的住处,繁华的春日町上,西餐馆、日本餐馆、咖啡店鳞次节比,比一年前多出许多,整条街灯火辉煌,离老远瞧,仿佛是一条笔直的火龙,满身都是病态而畸形的浮杂。

屋子里陈设照旧,身子渐渐暖和过来,没有下人,我两个又都懒得动手收拾,最后只换了床单被褥,抹把脸便上床腻歪在一块儿。

刘国卿带回了近几个月的报纸,战争年代,时局一秒一变,与外界失联了一年,也不知局势是个怎样的走向。

我俩一人一份大略看了些,忽然他将手里的报纸推过来,一指头版,音调都是高的:“你看这个!”

那里竖排大写着标题:美国珍珠港遇袭!

看了眼日期,是去年12月8日的报纸。

“日本疯了吗?主要兵力分散在中国,又在向东南亚扩张,这时候惹了美国,不是自寻死路?”

刘国卿沉吟片刻,吐出两个字:“石油。”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