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01.

    “不好意思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郑轩和往常一样慢悠悠溜达进教室准备上工数课，一抬头就望见自己往常的那个座位旁边坐了一个眼生的身影。

    “啊，可以。”那人rou眼可见愣了一下，然后和郑轩点点头把桌上的东西往左拢了拢。

    “哈哈抱歉啊我比较喜欢坐同一个位置，我好像上学期没见过你，你是转专业的同学吗？”郑轩把背包放在椅子上团吧几下外套塞进桌肚，侧头观察着好像还有些不在状态的新同学。

    别说，虽然新同学刚才看起来呆呆的，但一看就是又帅又干练的学霸。大概是自己的突然搭话让他有些惊讶吧，郑轩贴心地给新同学现在的状态找了个理由。

    “算是吧”那人从发怔中回过神来答道，他甩甩头让自己回归清醒，微侧身对郑轩笑笑“你好，我叫于锋。”于锋按以前的习惯刚要伸手和郑轩握手，突然意识到什么把手缩了回来。

    好在郑轩没有发觉他的小动作。于锋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呢。郑轩在心里默默把于锋的名字念了一遍。

    “我叫郑轩，也是大一的新生，以后请多关照。”郑轩也对于锋笑笑表示问候。

    “压力山大……早知道昨天就不熬夜了，我都快睡过去了…”第一小节课上完，郑轩蔫蔫地趴在桌子上扒拉着自己的课本。昨天熬夜看了本灵异小说真是个错误决定。

    “哈哈这位老师讲课就是催眠啊，我以前上他课的时候班上有一半学生都一整节课在点头呢。”于锋笑着摇摇头表示郑轩不是一个人。

    “诶？你以前也上过他的课？”郑轩捕捉到于锋话中一闪而过的重点，下意识问了出来。

    没等于锋回答，上课铃就又响了，‘下课告诉你’于锋用书挡住脸转过头和郑轩做口型。

    郑轩看着于锋椅子下被灯光打到明晃晃的一片，‘好’，他也学着于锋的样子躲在书后回答他。

    “哎，那边那个同学干什么了？你见谁大学上课还立着书看啊。”正在做小动作的郑轩被台上的教授一眼瞥到，然后就被逮住站起来回答题目。

    “咳，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郑轩麻利站起来把衣服整理好表示自己认错态度良好，这才把目光投向投影仪开始研究上面那道重积分。

    “唉，答完了就坐下吧，你们这些小毛病都是和谁学的，你和我以前的一个学生一样喜欢拿书挡着做小动作。”教授见郑轩把题答完还站在那里等他下一步指示，叹了口气示意他坐下。

    不过可惜了啊，多好的一个孩子……教授的思绪不觉又回到三年前给那届大一上的一学期课，当时那个学生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可惜后来……

    教授摇摇头把自己的思维清出脑海，重新看看已经坐下的郑轩。

    带好每一届孩子吧，让他们替他看看这个世界。他们每个人都是朝气蓬勃的青年啊，真是让我对祖国的未来充满信心。教授把ppt向后翻了一页继续讲着今天的课题。

    “今日任务完成三分之一！”郑轩下了课伸个懒腰，把手机日程表里的工数课打勾。下午还有大物和线代啊，真是忙碌的一天。他翻着自己满课的课程表，摇摇头表示颇有压力。

    “我们专业就是很忙啊，毕竟是关乎国家建设的重点专业。”于锋从一旁安慰郑轩，一边把自己的课本收进背包。

    “要知道这么累我当初一定不会来学电子信息的。”郑轩嘟囔着收拾摊在桌上的草稿纸，“早知今日我肯定乖乖待在广州干嘛要北上来遭受折磨啊。”

    “你也是广州的吗。”于锋没想到自己竟然还碰见了老乡，“我已经三年没有回去看看了，真是有点想念广州的空气。”他放空双眼望着窗外有些灰蒙蒙的天空。

    “那我们暑假可以一起回广州，这样就有个伴了也不孤单。”郑轩也老乡见老乡，兴致勃勃给于锋提着建议。

    “希望吧。”于锋轻弯嘴角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真想再次触碰到这世界的一切，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

    “哈我都忘了，刚才的事还没说完”郑轩看着于锋突然想起自己忘掉了什么事。

    没等于锋酝酿好语言开口，郑轩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不过我大概知道你要告诉我什么了，那么就不用你再回忆一遍过去的事了。”

    郑轩闭上眼拿手敲敲自己的脑袋，又睁开双眼转过头看于锋。

    “确认完毕，我是真的可以看见你，你不是我想象出来的人，而是真实存在的。”郑轩说完这句话突然有些愣住，诶我怎么把昨天小说里看到的检验方法拿出来用了，感觉莫名中二啊。他晃晃脑袋企图把那些无聊的坊间传闻通通清出脑海。

    “你……不害怕我？”于锋有些迟疑地对郑轩道。虽然郑轩是这三年来唯一能看到自己的人，但正常人面对灵异事件总该有点恐惧或者其他的情绪吧，怎么郑轩对待自己好像自己仍旧是个大活人一样。

    “你又没有做出什么事情当然不用害怕，再说了一个人待着多孤单，终于碰上我可以和你聊聊天啊。”郑轩说着伸出手指想戳戳于锋的衣服，“还真的碰不到诶，有点神奇。”他感受着手指的触感有些惊讶地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状态，大概和灵体差不多？”于锋思考着给郑轩解释，他还真没细探自己到底是什么状态，因为之前一直不会被人看见，也没有人问过他。

    “不过能碰到你大概是我格外好运吧。”于锋看着头顶的灯光穿过自己打在地板上，在和自己挨着的郑轩身下投出一片阴影，“其实活着还是死了并不是那么重要，能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我就已经感觉很幸福了。”

    于锋说着扫过黑板上粉笔留下的字迹和有几个同学依旧放在座位的书包，“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我很感激可以以这种方式继续自己的人生，哪怕我不再会与这个世界建立任何联系。”他跟着郑轩从座位上起身把背包拎在手里。

    “你刚才说错了一点，现在你和这个世界有联系了哦。”走在前面的郑轩指指自己“很荣幸可以认识你啊。”他轻弯眼角对于锋道。

    02.

    自从认识了于锋，郑轩觉得自己无聊的大学生活也不是那么无趣了。虽然自己并没有刻意去询问于锋每天到底在做什么，但经常一转角就能碰见背着单肩包在走在人群中的于锋。

    虽然的确知道于锋已经不算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每次在人群中看见他真的下意识觉得于锋就是他们这些大学生的一员，也在每天赶着各种ddl奔走于三四个校区。

    这天是个周四，郑轩在前三天的满课之后终于迎来了只上一节课的美好一天，在宿舍悠闲地躺过一个白天，再下床已经可以看见从阳台上透进来的夕阳了。

    “一不小心又睡过头了。”郑轩小声嘀咕着从床上蹭下来，拎过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

    “嗯今天的天不错啊，空气质量竟然是优。”郑轩习惯性翻着天气app，有些惊讶地说了一句。

    养成这个习惯的主要原因还是北京春天时不时刮起的黄沙漫天，他一个从广东来的南方人真的是得做好避难措施才能迎接北方的沙尘暴。

    “夕阳正好，我觉得这是一个散步的好时机！”郑轩看着难得一见的绿色空气质量罕见地有了一点干劲，“那就去北湖溜溜弯吧，说不定还能碰到意想不到的人。”郑轩做好决定就随手抓起自己的校园卡和手机准备出门，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脚步。

    原路退回来把阳台的窗户打开，郑轩这才哼着小曲慢悠悠出门。

    多么美好的一天啊。他关上宿舍的门在心里想道。

    “哟轩仔出来遛弯啊，这么难得。”还没走进环着南湖的跑道，郑轩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

    “我也不是整天都待在床上好吧，对了你今天早上要的实验报告已经放你桌上了，抄完别忘还我。”郑轩接过舍友递给自己的一瓶矿泉水，挥挥手示意他赶快回去赶ddl。

    “谢了哥们你简直是救兄弟于水火之中，下次打球一起啊，哥带你飞。”舍友听到郑轩的话才想起自己竟然还忘了实验报告这么个事，赶紧留下一句话匆匆往宿舍赶。

    “喂谢谢你的水！”郑轩把矿泉水举在手里对着舍友渐行渐远的背影吆喝。人生不要那么着急嘛，慢慢地享受生活感受自然多好。他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室友对自己说道。

    “郑轩？”

    踱着步绕湖半周，郑轩在水边回廊里和一个熟悉的身影对上了视线。

    “于锋啊，晚上好。”郑轩挥挥手和于锋打招呼。

    “你也是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嘛？”郑轩注意到于锋刚才正微前倾望着头顶的海棠花，自然而然问了出来。

    “今天的天气的确不错，连花花草草都比平时更动人了。”于锋走几步与郑轩并肩，和郑轩一起吹着回廊里混着紫丁香味道的夜风。

    “虽然说学校的园艺景观很没有美感，但细心观察的话还是能感受到自然的气息的。”郑轩循着香味抬头正好望见不远处小山坡上的几株丁香花，“这里的丁香长这么高啊，明明是灌木却要赶上旁边的桃树了。”郑轩注意到紫丁香过高的个头，有些惊讶地说。

    “以前我还见过五米高的紫丁香。”于锋也沿着郑轩的目光一起望向这几年长得越来越好的丁香花，自己当年在南湖边跑步的时候也时不时就能闻见nongnong的花香，现在想想还真是很怀念。

    “啊，我忘记你现在闻不到味道了。”郑轩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么舒服的晚风感觉不到真是太遗憾了。”他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从指尖溜走的春日的风。

    “还能拥有视觉我就很开心了。”于锋虽然碰不到但也拍拍郑轩的肩。

    夕阳打在郑轩的侧脸上，把于锋有些看不懂的表情镀上一层柔和金光。

    郑轩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他抬头望向只冒出一点新芽的树梢，树枝在背后的黄昏下变成棕红的颜色，连着枝头那只胖乎乎的麻雀都染上夕阳的模样。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春天，为什么日落的时候仍然显得一切都格外令人伤感呢……

    郑轩转回头看看于锋放在自己肩上但感觉不到的左手。

    夕阳并不是打在于锋身上，而是穿透他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落日的余晖。

    正因为春天的一切才刚刚开始生长，所以碰上日落才格外遗憾。

    郑轩与于锋对视着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眨了眨眼角不知何时泛上的水光。

    03.

    “外国散文…人物传记…国内小说……”

    “找到了！悬疑小说。”

    郑轩沿着图书馆第三阅览室的一排泛黄书架从一端走到另一端，终于在尽头找到了自己想看的分类。

    “这本看起来还不错，今天就看它了。”郑轩目光扫过书架每层一溜烟的XX探案集XX血案，挑了本看起来比较新的悬疑作品伸高胳膊够下来。

    今天正好是清明假期，难得碰上休息日学校里少了一半人，大家都三三两两组团去北京的各大景点踏青了，郑轩在图书馆一路走来连半个人影都没碰上。

    悠闲地靠在书架上把手中的小说读完半章，郑轩抬头伸个懒腰左右活动有点发酸的脖子，出乎意料地隔着几个书架看见了不远处也在翻着书的于锋。

    “诶？你今天没有出去玩吗？”郑轩首先是觉得竟然有人和自己一样放假了还窝在图书馆，把书拿在手里绕过书架往于锋那边走去。

    “这本悬疑小说写得怎么样？”于锋闻言悄无声息转移话题，“我平时一般看散文比较多，说到悬疑小说还真有些外行了。”

    “还可以，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凶手有点没意思。”郑轩晃晃黑色的书皮回答道。

    “等等，我没看错的话你拿的好像是本灵异小说？”郑轩无意间瞥到于锋那本的书脊，微微一愣然后顺着他身后的书架给自己也找了本一模一样的。

    “所以在灵体状态来看灵异小说是不是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啊。”郑轩把自己代入于锋现在的情况然后觉得于锋真的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所以说不愧是理工科的高材生吗？就算成了灵体也依旧想研究清楚自己的存在状态啊。

    郑轩在心里默默想着，把自己的书页也翻到于锋正在读的那一章。

    “嘶，这章写的是地缚灵。”郑轩读了几页从文中的特征推断出正在描写的角色是一个不能离开指定区域的地缚灵。

    “地缚灵……不得不说这种形态在灵异小说里一直都是主流的灵体形式。”郑轩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边正无声翻书的于锋。

    “我的确出不了学校。”那边于锋好像知道郑轩此刻正在想什么，犹豫半晌缓缓对郑轩道。

    之前郑轩一直说我和他周围的人几乎没什么差别，我也很荣幸能被他当作仍旧活着来对待。

    但如果郑轩知道这件事，他可能会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我真的不再是人类了，也许他也会因此对我产生害怕的情绪。

    于锋踌躇间抬头与那边正巧看向自己的郑轩目光相对。

    但身为已经认识一个多月的朋友，我应该把选择权交到郑轩自己手里。他沉默几秒之后郑重做出这个决定。

    如果郑轩无法接受的话那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他了，于锋隐去自己内心淡淡的伤感，打起精神对郑轩露出一个笑容。

    “那真是太遗憾了，明明不远处就有漫山春景但无法亲眼看见啊。”郑轩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有些可惜地手指微收。

    “我……”于锋见郑轩竟然首先替自己感到遗憾有些无措，“其实学校里的风景每年也很不一样。”他下意识补充一句，好让郑轩放心自己在学校里也过得很好。

    所以一个月前刚见面时提起广州才有种莫名的思念……郑轩思绪飘飞回自己提议一起回家时于锋片刻的失神。

    如果之后一直不能离开这里那以后的日子该变得多么无趣。

    郑轩垂下双眼看着地面有些微微出神。

    不过这样的日子大概也不会持续多久了。

    于锋低头注视着自己看起来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的双手。

    书页被微风掀动着翻阅到了章尾，一束阳光正巧停留在小说最后一行。

    铅字混着墨痕展开在纸面，偶尔能看见拿铅笔标注的浅浅字迹。

    文中的地缚灵悄无声息消散在喧闹巷尾，徒留与他擦肩而过的友人恍惚抬头，四顾茫然。

    04.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我今天是注定要失眠一晚上了。”郑轩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手机，一看距离躺下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原地静止片刻，郑轩仗着舍友都睡眠质量极佳利落翻身下床。

    “我应该去天台吹风冷静一下。”郑轩反省自己最近的心理状态决定借着夜空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睡不着吗？晚上凉下次多披件衣服。”郑轩正数着星星，让他最近心神不定的源头突然从不远处喊住自己。

    真是的不要对我这么好啊。郑轩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

    这样我看着你的样子就会格外难受。他甩甩脑袋转身对上正站在通道门口的于锋。

    “我晚上无聊时也喜欢到宿舍楼顶看星星。”于锋走几步过来和郑轩并肩，头顶那颗启明星正或明或暗在云层中闪烁。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意外你一定会看到更美丽的星空的。”郑轩一句话脱口而出，脑海中闪过自己去贵州深山旅行时看到的漫山遍野群星。

    “其实不是意外。”于锋见郑轩第一次主动问起自己的事情，组织着语言回忆过去的经历。虽然仅仅过去了三年，但再次想起真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是因为家族遗传病。”他对上郑轩有些错愕的目光“一直都知道哪天会突然离开世界，不过那时我想既然还活着就努力过好每一天。”

    “……你”郑轩难得有些失语，他一直以为于锋给他的那种仍旧活着的感觉是因为意外发生得太快，哪成想……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倒是卸下了这个包袱”于锋耸耸肩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思维还在，我就是存在的。”他让一只迷路的小萤火虫从手中穿过，抬手试图拉紧郑轩被风吹开的衣襟。

    “起风了，我们该回去了。”郑轩沉默间望着于锋从自己衬衣中穿透而过的左手。

    黑夜已经逐渐开始蚕食星轨，再不采取行动就来不及了。

    05.

    “bbs.smxch.com”

    宿舍里，郑轩叼着个小面包一个一个字敲入一串网址。

    加载的圆圈不怎么通畅地转了几秒，电脑借着郑轩临时装的插件跳转几次才打开了一个全是繁体中文的网站。

    “北京本地的神秘学论坛为什么还要翻墙到港澳台才能登上啊……”郑轩吐槽着简略扫视屏幕上的网站布局，土黄色的主界面混着红白模块显得颇有股小说里近代玄学门派的感觉。

    不过这也的确是真实存在的玄学论坛。郑轩这么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信仰科学社会主义十九年的大好青年，在遇见于锋之后就打破了长久以来的世界观，第一次意识到这世上还有科学解释不了的问题。

    那么按照逻辑思维，只要超出常理的事在一点被打破，其他事情自然而然也被证明存在了。

    这就是为什么郑轩能在半个月内就通过各种渠道最终找到了这个聚集了国内绝大多数玄学领域人士的论坛。

    “不过我还以为他们都是用什么飞鸽传书缩地千里。”郑轩往下翻着网站自言自语说道“没想到竟然也是这么现代化的方式。”郑轩找到写着“BJ”的分块鼠标一滑点击进入。

    ［本人于4月20日丢失橘猫一只，委托会‘借物寻人’的人士寻猫。］

    ［家宅近日颇不安稳，委托道长一位前来镇宅（备注：本人信道婉拒佛门人士）］

    加载进分页面，顶头就是滚动的一串串委托信息。

    “不是这靠谱吗？”郑轩嚼着面包的动作静止一瞬，挪动鼠标叉掉眼前蹦出的几条悬赏。

    这个内容的奇怪程度实在是有些让人质疑这个网站的专业度了，郑轩抱着一定是论坛抛砖引玉的心思继续浏览着页面的其他内容。

    “京城四方会议近日于南堂子胡同7号召开，请各界人士于规定时间准时前往。”

    艰难划过各种吐槽区约饭区，郑轩总算在页面角落找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南堂子胡同？之前去故宫参观的时候似乎有绕到过这里。

    郑轩抓过手机打开导航搜索地址。

    “二环内啊”郑轩首先是为会议举办者极高的财力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点进通知查看会议详细信息。

    “发布人，王。”郑轩看着页头一个极其简略的发布账号脑中闪过无数个大佬出场的镜头。只不过点进个人主页信息空空如也，只有认证栏有一行［南堂子胡同暂管人］。

    “嘶，虽然这里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能开这种聚集性会议的显然不是一般人。”郑轩把这个“王”的主页上下翻过几遍也没找出什么新东西，摸摸下巴下了这个结论。

    正打算试试能不能给这个人发私聊消息，宿舍门口传来舍友的说话声音。

    “下次再说吧。”郑轩快捷键切换电脑页面到正常的浏览器主页。

    都研究玄学问题了，也许可以信一次船到桥头自然直。

    郑轩看着自己手机上还没关闭的地图软件，默默在心里把那间四合院画了个圈。

    06.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五一假期。最近一连下了好几天小雨，连带着空气中都充满湿润的气息。

    今年五一学校破天荒地放了七天假，不少同学克服艰难险阻从北京几经中转回到自己家。而郑轩这种路费实在可观的人也就没做什么挣扎留在北京，准备趁假期逛逛北京的大街小巷。

    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是个周三，郑轩下了课抱着电脑走到图书馆准备进那个玄学论坛做最后的努力。

    找个角落把电脑放好，郑轩闲逛到三楼挑了个没什么人的自动贩卖机摁出一瓶矿泉水。

    正弯下腰去拿滚落下来的瓶子，头顶被一片带着京片子口音的阴影笼罩。

    “喂，先撂了啊我进图书馆了，回头再聊。”方士谦肩膀夹着手机空出的手在贩售机上按按按，不一会儿机器下面也滚落出一罐百事可乐。

    “方学长，好久不见。”郑轩帮忙把可乐拿出来递给方士谦，方士谦是他上学期体育课时被分配到的搭档，虽然平时经常骂骂咧咧但人确实不错。

    “哦，郑轩啊，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方士谦还惦记着自己电话里的事简略和郑轩点点头问候。

    “挺好的，倒是这学期都没怎么见方学长。”郑轩见方士谦忙得一头白毛都要起飞，就也简单寒暄几句准备不打扰他。

    “嗐，还不是忙出国，各种文件瞎折腾也不知道到底要交接个什么东西。”方士谦草草抓几把头发把易拉罐“嗤”一声打开。

    正仰着脖子吨吨吨，方士谦突然盯着郑轩的脑袋顶一愣。

    “我其实也不怎么忙，你最近在做什么？说不定我也能帮上一点。”方士谦随手把可乐瓶捏扁投篮扔进垃圾桶。

    “啊？也没什么，就是开始研究玄学领域了，不知道学长能不能帮上忙。”郑轩听到方士谦突然改口还有些发怔，下意识把实话说了出来。

    “玄学我熟啊，我去给你看看。”方士谦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样子点点头，刚才望气就发现郑轩的状态不太对劲，看来果然是沾上什么东西了。

    郑轩还在懊恼怎么一不小心说顺嘴了，那边方士谦已经拉着他往阅览室走去。

    “走走走别害怕，什么问题学长都能给你解决，我可是半个专业人士。”方士谦四处张望找着郑轩的电脑一边说。

    “那个学长我在楼下。”郑轩赶紧拉住方士谦指指正确的方向。

    “哈哈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有点糊涂。”方士谦仗着自己比郑轩高两届坦然地拿年龄当借口，丝毫不考虑自己也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

    “京城四方会议近日于南堂子胡同7号召开”方士谦走到郑轩电脑前一打眼就看到最上方加粗标红的一行消息通知。

    “诶？上次看还是小字这次怎么这么大。”郑轩有些惊讶地对比着现在和自己两周前看到的字号，话说这个会议怎么还没开啊，原来玄学界也要过完五一假期才开始上班吗？

    “我看看啊，时间地点都没告知，应该是通过其他形式另行通知的。”方士谦心安理得地坐在郑轩的位置上轱辘着鼠标滚轮。

    郑轩刚才把座位让给方士谦后觉得自己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索性借着图书馆没什么人拉把椅子也挪过来坐下。

    “嘶这个发布人有点眼熟啊。”方士谦眯眼点开那个‘王’的账号主页，“南堂子胡同暂管人……这届四方会议竟然是他主持吗？”方士谦对着那个人面无表情的－＿－头像啧啧啧了三声。

    “学长你认识他？”郑轩看着方士谦的反应觉得他可能和这个人颇有渊源。

    “也不算认识，小时候一起玩过长大闹掰了，倒是刚才他破天荒地打来电话我们又吵了一架。”方士谦退出资料页闲来无事地逛着整个论坛，“几年没上论坛界面还是这么土啊。”他和论坛版头对视一眼然后两相无语。

    见郑轩那边还在低头思考，方士谦索性也不让郑轩猜这猜那了赶紧自己把事情交待清楚。

    “我家也一直是京城四方会议的主办人之一，从祖上开始流传下来了一门望气的本领，据说他们以前是给皇帝算命的。”方士谦翻出一本全国流通的玄学科普大全小册子给郑轩展开“喏，这个‘方’就是说的我们家。”他指着册子第一页的四个姓之一说道。

    “这个王就是你那位朋友吧。”郑轩顺着方士谦的手指注意到排列在第一位的“王”字。

    “这还真不是，这个‘王’后面失传了，现在的‘王’是最后这个。”方士谦说着把有些褶皱的册子翻到最后一页，页脚的署名上签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王”字。

    “以前他家是管史料记载的，所以这个不知道成书于多少多少年的册子也是他们家编的。他家最大的特点就是会的杂，一家里精通什么的都有，简直不像一窝生出来的人。”方士谦逮着机会就吐槽自己发小的家庭背景。

    “所以第一个‘王’其实是指龙气皇权？这样的话在封建朝代被推翻后失传也就符合逻辑了。”郑轩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散架的本子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往后翻了几页得出一个结论。

    “不愧是我校的工科人啊。”方士谦赞赏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我家世代都是辅佐皇帝的相师，这个王在方前面就是因为他本身就意味着皇帝。”

    “不过为什么现在负责记载史料的王成了四方之首呢？”郑轩摸着书页最后那个犹自散发着墨香的王字问道。

    “这又是时代发展的问题了。”方士谦把网页上弹出来的小广告式委托叉掉“皇帝虽然没了，但中国之所以能维持封建统治几千年就是因为中国的玄学版图里拥有龙气。而几千年来可以熟练运用龙气的人就成了治国的明君。”

    方士谦顿了一下继续道

    “封建统治虽然被推翻了，但龙气仍旧存在，如果放任这股力量不去控制，很有可能又会出现类似于‘黄巾起义’那种借玄学力量扰乱正常社会安定的事情。”方士谦说完不忘补充一句“我可没说古代那些个起义不好啊，只能说好坏参半结果各异。虽然龙气自有其更替规律，但放到现代这就是个大事故了不是吗。”

    方士谦说完不忘点点头肯定自己的严谨。

    “嗯……所以需要有人来镇守龙气？”郑轩顺着方士谦的思维问道。

    “bingo，尾页这个‘王’就是现代之后专门负责压制龙气的，而与此同时他们也获得了比之前更强势的力量。”方士谦拿指尖在尾页签名上打了个圈。

    “根据中庸之道，有得必有失。”郑轩虽然是个纯纯理科人但对于世界也有一套自己总结出的认识。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旦接受传承就再也走不出那四四方方小胡同了，那底下压的可是龙脉啊。”方士谦有些走神地按着鼠标在空白处机械点动。

    要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弃家族的传承跑出来读大学，知道那个人选择继承流派的时候我和他吵得惊天动地连故宫门口的麻雀都惊了三惊。

    “不过你有什么问题找他去解决就行，保准靠谱。”方士谦回过神把电脑还给郑轩。

    “这周四有时间吗？我想去拜访一下他。”郑轩把自己拉过来的椅子放回原位一边回复方士谦。

    “应该没问题，我给他发个短信问问。”方士谦低头翻动着自己的手机，“可以，周四整天都有时间。”对面的信息下一刻就回了过来，方士谦给对方回了一个“十分钟后我给你打电话”就背上自己的包准备和郑轩告别。

    “等等，请问那个签名是他签的吗？这个册子发行时间这么久为什么会有现代人的签名啊？”郑轩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哦，这个小册子三年一修订，全是他们家主事人手抄的底本去印刷，所以签的都是最新主事人的名字。”

    方士谦看着尾页的那个“王”字继续道“我这本有墨痕是因为这个就是底本，我出来读大学的时候正好赶上再版，他送我当纪念了。”方士谦前后翻动册子把毛笔字又欣赏了一遍“别说老王的书法写得是真不错。”他合上书页满意点头把册子收好。

    “嗯……你这本的新旧程度看着真不像是三年前才写的。”郑轩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他好像明白阻碍自己逻辑链的到底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方士谦下一秒就说出了原因“哈哈这不是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拿出来翻吗，翻着翻着就旧了。”方士谦胡撸下脑袋有些讪讪地答道。

    “谢谢你了学长，真是帮大忙了。”郑轩见那边方士谦手机里又打进电话和他道谢准备告别。

    “没事没事，保护普通人民群众是我们玄学界每个人的己任，以后有事也记得找我啊。”方士谦匆匆挥挥手然后就一溜烟消失在阅览室门口。

    “对了，他大名叫王杰希，你喊老王就行！”一串声音从他离开的方向远远传来。

    “其实不是保护我，是帮助他啊。”郑轩后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在心里默念出来然后总算放下了半块石头。

    车到山前必有路，终于能看到一点希望了。

    他望着窗外已经升起的启明星有了种很庆幸的感觉。

    07.

    坐了两个小时地铁从北京的偏远西南山区一路来到市中心，郑轩刚出地铁口就被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晃了下眼。

    进站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现代化建筑，出站时四周已经是古香古色的红墙青瓦。

    郑轩沿着地图在小巷里拐来拐去，终于在半小时后看见了写着南堂子胡同的方向指示牌。

    “为什么我问路北京老大爷答的都是东南西北啊……”郑轩一只手撑着胡同半旧不新的砖墙弯腰喘气。

    他听着那堆东南西北差点迷失在距离广州一千八百公里的皇城根下。

    好在总算是看到了曙光，郑轩眯眼仔细分辨背着太阳显得发黑的门牌，终于在小巷尽头发现了他寻找十几分钟的南堂子胡同七号。

    这个四合院不大不小，门脸鲜有灰尘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扫。

    街门在阳光下带着种发灰的红色，偶尔有壁虎爬过零星缝隙显得整个院子都暖洋洋的。

    门口的石狮倒是比四合院本身更新一点，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看久了反而略显憨态。

    郑轩上前拉了拉门发现大门是半掩着的，也就叩叩门环自己走入了这个小院。

    四合院的主人听闻屋外有声早提着浇水壶三两步走进前院，郑轩一进来就正好对上正在浇花的王杰希。

    “您好，请问是王先生吗？我是郑轩，托方学长介绍前来拜访。”郑轩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新中式短褂的年轻人，下意识按着对长辈的方式说了问候。

    “哦，没事我是现代人，正常说话就行。”王杰希和郑轩点点头随手把水壶搁在桌上，走在前面打开正房的门。

    进了屋端过一杯茶水放在郑轩面前，王杰希这才不紧不慢开口“方士谦说你好像有事要找我，正好最近开会难得有一周空闲，就把日子定在了今天。”他吹吹自己的茶盏端起来抿了一口。

    郑轩本来还沉浸在‘天啊这个人好古朴’的想法里，余光瞥见王杰希的“茶”是黑色的还冒着泡泡。

    “真是麻烦你了，休息日还抽出时间帮我的忙。”郑轩从对面茶盏中收回视线真诚和王杰希道谢。

    “要不然的话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他停顿半晌又补充了一句。

    王杰希先是借着郑轩说话的功夫给他算了一卦，［扑朔迷离但未必没有转机］，一贯玄乎的卦象又给出半句模棱两可的批词。

    “这是什么意思？”郑轩有些迟疑地琢磨那句说不清是好是坏的预测。

    “不用管他，经常性抽风。”王杰希面无表情把铜钱扒拉到一边“这个卦灵昨天吃坏肚子了所以今天不太灵光。”他拍掉从桌上飞起来要顺着衣服往上爬的符纸又说了一句。

    “原来这些小东西真的有生命啊。”郑轩恍惚间看见那五个铜板动了一下。

    “万物有灵，合该尊重。”王杰希微低头拿过放在一旁的笔砚张开宣纸让郑轩把他的需求叙述一遍。

    “其实他在消失这个问题的确有一个解决方案。”半小时后，王杰希搁下笔看着墨迹沉思着答道。

    郑轩本来已经准备庆祝胜利了，但看着王杰希有些凝重的脸色又有点不敢下定论。

    “是有什么问题吗？我都可以配合解决。”郑轩没怎么停顿地又说了一句。

    王杰希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比A4纸还大的书，顺着目录翻到自己想找的那页。

    拿根铅笔在纸上演算片刻，他抬起头对郑轩道“生死本有定数，逆天行事不可得，因此世间鲜有可以逆转存亡之数的方法。”

    “不过于锋这个情况本来就超出自然定律，所以按理来讲对于他的消逝可以用命格转移的方法来解决，这样也就规避了上面那条因果定律。”王杰希把书转过去给郑轩解释。

    “命格转移？意思就是把我的命格与于锋均分，这样他就可以继续以这种状态存在下去。”郑轩努力理解纸上晦涩的文字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这样，但这么做首先会使你失去一半的寿元。”王杰希拿毛笔在面前画草图给郑轩分析利害。

    没等郑轩一句“这倒没问题。”说出口，那边王杰希好像看出了他要说什么，微微摇头继续道“上面这条不是我犹豫的原因，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以这种方式接受寿元，于锋有很大可能会失去他现在所拥有的思维，变成一个只会机械反应的真正灵体。”王杰希见郑轩陷入沉思也安静下来等待对方给自己一个答复。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郑轩思索片刻从包里翻出一张有些发褶的白纸。

    “不好意思时间长了有点旧。”他把纸在王杰希面前展平站起来走到桌边轻吐口气让自己沉静下来。

    “这是我这一个月做的分析图。”郑轩借来王杰希刚才用过的铅笔在自己的纸上勾画。

    “于锋不能离开学校应该是因为他身为灵体必须附着在生命源上才能存在，而学校就是支持他的生命源。”郑轩指着白纸正中最大的那个圆圈对王杰希道。

    “而于锋在消散是因为他的‘能量’正在耗尽，我不清楚玄学界的词汇所以就选了‘能量’来作为类比。”

    “的确有‘能量’这一说法。”王杰希微点头肯定了郑轩的推演。

    “‘能量’只能在活着时产生，由于于锋已经去世所以他所使用的一直是过去积攒的能量。而能量一旦耗尽就会导致消散的结果，所以其实他会消散的关键在于学校这个生命源不是人类，因此不能提供给于锋他需要的能量。”郑轩随着说话把分析图上的几段线条之间打上不同的标记。

    “事情的关键就是解决生命源的问题。”他把笔放下又补充了一句。

    “我认为可以把于锋与学校的“线”转移到我身上，这样活动范围和能量提供的问题都解决了。而根据学校并没有在这几年发生什么不妥可以推测这样的连接关系也不会对我们两个产生太大危害。”郑轩发言完毕纸上的图已经变成乱糟糟一团，他摸摸脑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已经变成草稿纸的图收回来，“sorry一不小心画得太乱了。”郑轩不忘对承受了自己灵魂画技十五分钟的王杰希道歉。

    “你的方法的确有可行性。”王杰希摩挲下巴缓缓答道“不过一个从未接触过玄学的人竟然分析出了这么多专业人士才知道的事情，着实是让我有些震撼。”他有话直说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对郑轩的赞扬。

    “也没什么，就是天天想也就有点眉头了。”郑轩收到意料之外的赞美愣了一下。

    “具体事项我回去再研究研究，等确定了可行的方案我会再通知你。”王杰希见窗外天光渐黑，收拾东西准备送客。

    “啊，不好意思耽误到这么晚。”郑轩也才注意到已经晚上七点了，他们从下午一点到晚上整整谈了六个小时。

    “没事，这边晚上不太适合普通人待。”王杰希见郑轩好像有些误会简略解释了一句，“下次我直接让方士谦把东西带到学校去。”王杰希翻了翻自己手机的日程表对郑轩道。

    “好，那我就先走了，今天谢谢你。”郑轩把茶盏叠好单肩背上自己的包。

    “不谢。”王杰希颔首和他致意。

    等郑轩消失在视野之中，东厢房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什么时候到的？”王杰希看着面前人一头白毛微微挑眉。

    “和郑轩前后脚，正好听到了全程。”方士谦活动脖子扔给王杰希一个保温杯。

    “枸杞？现在这么养生了。”王杰希打开瓶盖往里一看，黄色的茶水上面飘着几粒孤零零的枸杞。

    “您也该养养生了，整天在茶盏里放可乐也没见哪个新世代玄门人这么会干。”方士谦虽然几年没进这间院子但一眼就看出王杰希藏在外表下的各种小习惯。

    “和你搞出来的那个寻猫找狗论坛也不相上下。”王杰希面无表情回答方士谦。

    “诶你怎么知道这个论坛是我做的？明明我谁也没告诉啊。”方士谦雷达竖起警惕地往后退远半步“不会是拿你那个跳级毕业的计算机专业来黑我的电脑了吧。”他一脸被背叛了的表情朝王杰希控诉。

    “这还用黑电脑，你什么事不都写在脸上吗。”王杰希摊手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后来把它变成了玄学界最大的交流论坛？可明明已经是正经的网页为什么还把我当初搞的那个各色委托放在最头版啊……简直太降格调了。”方士谦单手捂脸不想模拟玄学新人在首页撞到各种离谱委托时的心情。

    “那个版块挺好的，增添一点生活气。”王杰希慢条斯理说了下去，“隔壁张大爷的狗还是托你这个版块的福找到的。”他给方士谦列举寻猫找狗版块的丰功伟绩。

    “得嘞谢谢您这么多年对我的肯定。”方士谦闻言首先不怎么端正地和王杰希作了个揖。

    “对了说这么多句差点忘了我的正事。你刚才说的第一个方法是不是还会损伤施术人的命格啊，郑轩不清楚但你可瞒不过我。”方士谦终于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想要说什么，赶紧拉住王杰希向他追问。

    “那倒没关系，和命格打交道的哪个卦师不受反噬，都习惯了。”王杰希若无其事把袖子从方士谦手里抽出来掏出客卧的钥匙递给对方。

    “今天你睡次卧吧，进正房右拐，第二个门。”

    “不是王杰希你真把四合院改成现代式了？”方士谦注意力被转移走看着正房里间和外面完全不同的陈设倒吸一口凉气，“别说比我家看着都前卫。”他敲敲左手北欧风浅灰墙面的边沿感叹到。

    “没大动，底子还是原来的东西。”王杰希拉住还要四处参观方士谦把他往次卧推“养生的方同学请在晚上十一点之前睡觉，我查房会没收手机的。”他对还在愣神的方士谦挥挥手关上次卧的门。

    “不是王杰希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撂这儿啊，待客不周啊南堂子暂管人，我好歹是参会宾客之一吧。”方士谦从里面扯住门和王杰希理论。

    “谁和你是客人。”王杰希面无表情继续关门“没见过哪个客人有主人大门钥匙的。”他把自己给方士谦家门钥匙这件事颠倒因果来反驳方士谦的理论。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陪陪我，那些活儿我明天和你一起干，这次又不是待仨小时就走了。”方士谦见自己马上就要被王杰希抛下，赶紧放下别扭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也行。”王杰希握着门把的手一松，一下被方士谦夺回了次卧门的控制权。

    “这才对嘛别整天板着个脸忙工作，说出去都不觉得你是我同龄人。”方士谦自言自语把王杰希拉进来塞进怀里一个抱枕。

    “我宣布方士谦同志和王杰希同志今天的夜生活开始了！”方士谦扒拉过自己眼尖瞅到的两台psp递给王杰希一个。

    08.

    两个月后，北京大兴国际机场。

    一个打扮得十分清爽的青年正拖着自己墨绿色的行李箱走在候机大厅。

    只见他虽然是一个人，但时不时微微侧头，嘴唇轻动好像在自言自语。

    以上是普通人看到的场景，在郑轩这种特殊体质的人看来当然不是这样。

    “三个月前我们才刚刚在工数课上第一次认识，没想到现在已经要同行飞回广州了。”于锋两手空空走在郑轩一边，望着停机坪上不断起落的飞机出声感叹。

    “明明是很普通的事对于我们来说却十分不容易啊。”郑轩也感慨地把目光移到自己和于锋中指上那根若有若无的红色丝线。

    一个月前王杰希终于做出了这个可以连接他与于锋之间生命源的法器，赶在于锋彻底消散前稳固住了他的灵体。

    于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因为他其实一直都在主动接受自己所拥有的缺憾，不论是天生的遗传病还是正在消失的事实。

    虽然他可以用积极的态度来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但他从未有过与命运抗衡的念头。

    他不知道郑轩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做了多少努力，但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当郑轩望向自己时眼底深蕴的坚定。

    郑轩总给人一种很松弛的感觉，以至于有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忽视了他执着于某件事时不声不响但恒久绵长的毅力。

    于锋迎着晨光望向郑轩的侧脸，突然觉得那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的面庞与大厅外初生的太阳一样耀眼。

    “时间到了，我们走吧。”收回目光间瞥见对面高悬的电子钟，于锋拉拉自己手上的红线示意郑轩可以去登机了。

    郑轩感受着自己手上被牵拉的触感，第一次有种真正触碰到于锋的感觉。

    “不过你不用买机票啊，倒是让我们省钱了。”郑轩走出几步转回头和于锋打趣。

    “我大概是第一个飞上蓝天的灵体吧。”于锋冲郑轩笑笑开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