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一个太监，给不了她真正的幸福。”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厅堂。

    林婉跨进门，感觉身后人身形顿了顿停在门外没跟上来，她鼻子出气：“愣在门外做什么？”

    陆不行回过神来，自从刚才睡醒她便神色奇怪，几分愠怒，几分埋怨，还有些……他看不明晰的情绪夹杂在眼里，他回忆了一阵从上车到下车自己的行径举止，却没寻到蛛丝马迹。

    “爹爹！”前方少女雀跃的声音。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惊喜地转身，布满青色胡茬的面容疲惫难掩，眼中却明亮依旧，站起身来声线微颤道：“婉婉。”

    陆不行立在转角阴影里神色不明。

    林婉看向他，暂时将心里的情绪搁置一边，三步过去将他拉过来，军训似的并排正立在林义面前，挤出来一个大大的笑脸：“爹爹，陆不行也来了。”

    林义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个冷哼，眼睛定在她拽着陆不行的手上，眉头紧皱，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语气冷硬：“把手给我放开。”

    林婉心中暗自叫苦，明白这一关怕是难过，她凑过去坐到他跟前，向林束撒娇道：“爹爹。”又是一阵挤眉弄眼，暗示他别太难为陆不行。

    林义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太监不说，如今竟然还向着别人说话。

    陆不行垂目道：“林大人。”

    林婉将他手中提着的从年集上买来的五花八门的年货接过来，放在桌子上，道：“明日便是除夕，爹爹还未来得及准备年货吧，这是他同我一起去买的……”

    林将军下巴上冒茬的胡子动了动，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话头，他望向沉默站在原地的少年：“婉婉，你先出去，我有话同他讲。”

    林婉一阵头疼，知道早晚要来。她试图最后挣扎一下，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多亏了陆总管动用亲信，在皇上面前几番求情，爹爹才得以重获清白，他其实没爹爹想的那么坏的……”

    林将军额角青筋跳动，鼻子快要气歪：“若是没有此事，他今日站在这里怕是得缺条胳膊或者少条腿！”

    林婉呐呐地眨了眨眼，见他似乎越说越动火，只好听话装乖巧先走为妙。

    那边门刚刚合上，这厢气氛便结了冰碴似的令人汗毛直立。

    桌子摆着两套茶具，似乎刚才接待过客人，侍女进来将其中一套撤下换上新的，林义提起茶壶，水流击打着瓷杯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回响，他声音沉沉：“坐。”

    陆不行敛目坐到身侧那柄椅子上，方才她坐过的位置。

    林义看着少年的眉眼，想起多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开始后悔或许那次不该心软让婉婉给了他那包核桃酥。

    今日看女儿神情动作，话里话外小心相护，在林婉眼里他似乎是个需要照料，柔弱无害的青瓷般的易碎品。

    可他身为局外人却看得清楚，少年眼底的偏执。

    曾经的丧家之犬变成了一柄藏锋利剑，开始懂得如何将渴望核桃酥的欲望收敛压制，藏进难以察觉的最深处。

    他曾经放任过一次，如今身为父亲不能再放任第二次女儿身边停留这样的危险。

    林义面容严肃，开口带着压迫：“陆总管救林府上下于危难之中，林义感激不尽。”

    “我林义不是不知恩的人，今后若陆总管有难，定当尽我所能鼎力相助。”

    少年的眸子晦暗难明，像是已经知道他将会说什么话，眼神了然地淡淡投过来。

    两相交锋，林义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只是婉婉。”他顿了顿，“不行。”

    “我非那些文人墨客，懂得如何拐弯抹角的说话，便开门见山。”

    他射过来的眼神如刀，字字诛心：“一个太监，给不了她真正的幸福。”

    茶杯里升起袅袅雾气，横栏在二人中间，少年的眼眸隐在茶香下，睫毛投下一小块明明暗暗的阴影。

    他明白林义说得没错，所以没反驳，只静静地听他继续说。

    “外界流言纷飞，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些话多难听。她和你在一起便注定受一辈子困扰。我不求婉婉嫁给皇家贵胄，但也不能是个不健全的人，一个不足以担负起她余生的人。”

    屋内一片死寂。

    良久，他开了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不会让她听见那些脏东西。”

    “只要她还愿意在我身边，我便不可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