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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下午的几点钟,只见欧阳隔着柜台的玻璃着了魔一般盯着那块儿方形的彩色锡箔纸发呆。在昏暗凉爽的小卖部里,夏天竟然也有巧克力的陈货出售。巧克力,在这个年头不算是稀罕物,但对于欧阳这个来自西北小城,没了娘、爹又不疼的孩子来说可真不常见。郑源捏捏手里那块儿打算买汽水的钢蹦儿,一咬牙一跺脚,连同口袋里的一张五毛的陈年老票,换了一块儿软塌塌的巧克力。巧克力接在手里,欧阳腼腆的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郑源突然觉得喝不喝汽水都不重要了,心里边比喝了汽水还透着凉爽。这钱,花的值!可是,看着眼下坐在正屋长廊下看着欧阳的笑脸,郑源觉得借他多少钱都不值!星期二下午六点半,欧阳文思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俨然刚从办公室下班的模样,一脸人畜无害的坐在郑源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木质的方形餐桌。郑家老太太从小院西侧的厨房里端出一盘油桃,摆在欧阳的面前。“文思,吃油桃。下午我刚去菜市场买的。”她说着从盘中拣出个红油油的桃子,递到欧阳手里。“谢谢姥姥。”欧阳接过桃子,立马咬了一口,“姥姥你挑的这桃真甜。”马屁精。倒是让我尝尝这桃究竟甜不甜。郑源心里想着伸手也去拿桃,手才伸到半空里,就被他妈一巴掌打了回去。郑源正要冲他妈瞪眼,谁知道她的眼早瞪的比郑源还圆。“文思上了一天班这么累,来咱家你连一口水都不给人倒。你今天下午偷睡了一下午觉,罚你不能吃桃。”“妈,我真不是你亲儿子吧?”郑源这话,却是冲着欧阳说的。欧阳冲他会心一笑。“是不是亲生的也养这么大了。想吃就好好坐直了自己拿。你陪文思在这儿说说话,我给咱做饭去。”郑家老太太说罢,自己也拿起一颗油桃,朝厨房走去。“少爷,你是要喝茶还是喝酒,住店还是打尖?”郑源说着,没心没思地啃着手中的油桃。一点儿都不甜,现在的油桃从小就被各种农药、激素、催熟剂浸泡着,也就是红红绿绿地看着讨喜。“你千万别,我真不渴。”欧阳看着郑源的眼神在盘子里扫来扫去,伸手在盘子里翻找两下,递给郑源一个红黄相间的桃子,“吃这个,这个肯定甜。”郑源半信半疑的接过去。咬了一口,真不错,有桃味儿。“钱的事儿过两天我去找你。”郑源手指一推,刚才那虚有其表的半个油桃顺着光滑的桌面曲里拐弯的溜到了欧阳面前。“嗯,没事儿,不急。我今天是来看姥姥的。”欧阳拾起面前的油桃,连同自己吃剩下的桃核,一起丢到桌脚边的垃圾桶里。欧阳无事不登三宝殿。郑源庆幸自己今天不用上班,回来探望母上,不然她肯定得着了欧阳的道,二话不说借钱给他。3年前郑源父亲肾癌时,在医院苦苦熬了半年月,各种昂贵的外国药都用了,还是没能留住他。反而因此留下了一笔外债,这三年郑源省吃俭用,也是为了还债。郑源再想想他妈每个月两千多一点的退休金,再想想他妈一个月为了养胃必需的小一千块钱中药钱,心疼。这钱不管怎样也得自己找补出来。“你这是不相信我?”郑源坐直了身子,直视着欧阳。“你都答应我了,我怎么可能不信。”欧阳耷拉着眼皮,语气里带着一丝有气无力。欧阳听着郑源的话,好像今天他除了借钱,就没有第二个目的。自己再犯浑,也没到要管干姥姥要养老钱买房的份上。今天之所以来,也是姥姥打电话叫他来吃饭的。这样想着,欧阳近日来为了买房筹款碰的钉子和遭遇的无奈就梗在嗓子眼儿。但是欧阳知道他这人说话直接,但绝不是打心里讽刺或者看不起自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也没说出半个字。嗯。郑源点点头。两个人就没再说话。厨房里的老旧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飘过来一阵呛人的辛辣。”什么时候得把厨房好好整修整修。”郑源在心里寻思。郑家老太太现在住的平房,位于大院的东南角。一间正屋南边紧挨着一间偏房,正屋客厅、偏房卧室。正屋长廊西边5、6米开外,有间和正屋成直角,面积12、3平米的小屋,以前是郑源的卧室,现在则是储物室。如此郑源家就和大院子区隔出了一片相对独立的空间,住着倒也自在。偏房的前面,就是这个独立厨房。虽然前两年为了方便,在正屋里通了下水管道,隔出了卫生间和浴室,但这厨房却总是个老大难。下雨下雪的做饭还得跑到外边特别不方便。“我打算过两天给我妈报名参加个旅行团,出国去玩一玩儿。她这些年尽跟着我爸在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瞎忙。趁她不在家,我也想着怎么把这个厨房拾掇拾掇。”鼻子前飘过热油炝花椒的味道,郑源皱着眉头打破沉默。“挺好。姥姥现在一个人住,这些事情还是给她处理妥当比较好。”欧阳淡淡地接话,不过看得出来也没什么心思。“嗯……阿嚏!”郑源正想说什么,可却再也受不了辛辣的油烟味儿,一连打了3个喷嚏。“你干嘛不跟姥姥一起住?又省钱又方便照顾她?”欧阳看郑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好笑,却也突然有了接话的兴致。“远了香,近了臭。天天在她跟前,还不被嫌弃死。反正从我那儿到这儿骑车也就十几分钟。”“你两谁嫌弃谁呢?”郑源正说得得意,郑家老太太左手一盘麻辣猪肝、右手一盘回锅rou,麻利的摆在桌子上,“郑源你快去厨房盛饭。”“我两谁也不嫌弃谁。”郑源叹了口气,端起放着油桃的盘子,起身向厨房走去。一进厨房,一股热气夹杂着油烟味儿扑面而来。再一看料理台上,俨然摆放着青椒炒rou丝、麻婆豆腐和干煸豆角。乖乖,我亲妈这是想辣死我。扭头瞅了瞅,燃气灶上的砂锅还咕嘟嘟冒着热气,郑源打开锅盖一看,原来是鲫鱼豆腐汤。看来今晚只能喝汤了。郑源一边往饭碗里装着米饭,一边为自己的胃叫冤。菜都摆上桌,三个人围坐桌边。郑源家是当地那种传统的大家庭。以前他父亲刚转业回来时,郑家还没有“分家”。过年过节,一家子几十口人坐在一起聚餐,都是长幼有序。之于郑源这个三口之家,“做人要规矩”是他们家第一家教。吃饭怎么吃,筷子怎么放,都有规矩。也许是被规矩久了,郑源从小就不爱遵从规矩。规矩说要顺着来,他偏要逆着来。他明白,父母那一辈吃过苦,希望他踩着他们的脚印走,安全。但是,他打心底里没法接受。直到他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