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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渐渐消停了。四周一瞬间陷入一片岑寂。过了良久,郁苏坐在萧焕怀里,竟渐生困意。他侧过脸,蹭蹭萧焕的发丝,道:“我要回去了。”语调中满是疲倦。萧焕便抬起头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与他对视。这会儿他的神情又变得淡然自若了,仿佛刚才失态的是个傀儡。只一双眼如碎星入海,水火交迭。郁苏看着他,疲倦中又觉出一点不甘来,正要开口再骂他两句,他却伸出手,在郁苏后颈间一劈。怀中人便整个软了下去,窝成他怀里安静的一团。他起身,将郁苏打横抱在怀里,开了房门迈进去,将人轻轻放在榻上。又坐在床沿静静看了他片刻,却是什么也没做,只掖好了被角,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郁苏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他好像做了个悠长昏黄的梦,可又好像不是梦。地窖潮湿阴冷,道路两侧闪烁着幽暗的烛火。石阶被腐朽的青藤缠满了,无处下脚。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只觉越往下走光线越暗淡,待到长长的青石走完,眼前便现出一间石室来。他上前去伸手要推开那扇石门,它却仿佛早有感应,兀自向内悠悠打开。石室正中是块活板门,又有往下的路。他恍惚间觉得不能再往下走了,身体却毫无所觉。径直沿着那打开的窄直小道向下缓缓行去,却像是无底洞般没有尽头。他走到最后,口干舌燥,皮rou酸疼,道路尽头终于映入眼底——那竟是个小小的石坡,石堆垒成山坟的模样,石堆前还立着一块木制的碑。一人青衣长衫,两鬓有点点星白,背对着他在那坟前,孑然而立。看到那人,他不知为何高兴起来。又向前跑了两步,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了。他心下焦急,又大喊那人的名字。他口中萧焕萧焕地叫,那人竟仿佛真的听到了,慢慢转过身来。郁苏还没来得及高兴,却是被惊了一跳。萧焕还是那张脸,那双包罗万象的双眸却不见了,眼窝里燃着两团明晃晃的磷火,血从其中汩汩流出,如明烛滴下泪来。郁苏心中更为惶恐,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他的衣袖,依旧是半分距离也移近不了。正当这时,萧焕身后那石堆上方竟冒出袅袅青烟来。那青烟逐渐升空,最后在空中化出一个人形——正与郁苏的长相一般无二。那人影似有所感,朝郁苏投过目光来。他眼里无波无澜,清浅得如同一池冰雪。然而下一刻,他却从身后拥住了萧焕的身体,青烟化成的头颅枕在萧焕肩上。他双臂环在萧焕胸前,侧脸轻轻蹭那人的脸与他温存,下一瞬却是将手径直插入了萧焕心口,从那处慢慢地挖出一颗跳动的心来。郁苏心下大骇,失声叫出来。萧焕却又好像听不到了。他整个人被身后的鬼魂抱在怀里,唇角微扬,口中呢喃着什么,那空洞的眼眸竟显出几分安详来。一时间青光大盛,那心脏跳动的声音敲打着郁苏的耳膜,令他目眦欲裂。坟前的光愈来愈刺目,他眼瞳也被激出泪水来。他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又大声喊萧焕的名字,一直到破了音,那人却再无回应了。凌空一阵流星破空,他在从噩梦中醒来前,终于听清了萧焕那声细语的低喃。他说:谢明秋,你能不能别走。第8章第8章8.十月初,白首山落了第一场雪。满地碎琼乱玉,偶见惊鸿掠羽,青松映雪。这天正好轮到叶青下山,他穿得薄了点,在下山的栈道上淋了一身的雪。此时回到山上,忙先跑回屋子里披了件外氅。路过郁苏的住所,他顿住了步子,拐了个弯跑了进去。那郁苏正懒懒躺在床上,被子捂了个严实,他窝在里面一声不吭。听闻叶青跑进来的声响,他也只是掀开被角看了一眼,便翻了个身又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叶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行啦,别生气了——”他推了推郁苏,那人不理他,又往里拱了拱,“也不能全怪我啊,谁让你非要大晚上鬼鬼祟祟溜出去……”郁苏没好气地打断他:“你不要说话。我不想理你。”他一想起来就生气。自那日被萧焕一手刀劈昏过去,已过了六七日。郁苏醒过来便收拾了行囊,找萧焕告辞,说疗伤期间多有叨扰,如今大好了要动身下山了。没成想那厮蹙着眉将他看了半晌,猝然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腕,两指搭在他脉搏间摸索了两下,便气定神闲地收回,道:“不急,还需再调养几日。”郁苏哪肯罢休,接下来的几日变着法子要下山去。轮班的弟子被他花言巧语哄了个遍,也没一个被说动,不知萧焕跟他们交代了什么。郁苏只好等到一日天彻底黑下来,趁着宫门口值守的弟子换班,蹑手蹑脚从侧墙翻过去,想从山崖侧边慢慢挪下去。结果天不遂人愿,他刚从墙上无声无息地跳下来,不远处就传来一少年厉声一喝:“哪个鬼鬼祟祟的在那儿!”郁苏被叶青抓了个现行,简直欲哭无泪。这回萧焕似是真的动了气,面色冷硬,也不与他多说话了。郁苏对他这态度有点发憷,心中又不甘得很,索性也不理他,自己闷在屋子里赌气。他不去找萧焕,萧焕这几日似乎也突然忙了起来,除了那日驳回他的辞别,却是从不主动找他。这人有病得很,明明是他先撩拨的,现如今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倒像是他自作多情。……虽然一边这样想着,他却又总忍不住去想那日被萧焕箍在怀里时感知到的温度,还有那个昏暗的梦境。烫得灼人,又让他冷得发抖。在被窝里不安分地动了一阵,他又坐起身,转过了头瞥着叶青,迟疑了片刻,装作不以为意地问道:“你们最近是不是挺忙的啊?”叶青正捧着盘子里一块茶饼囫囵吃着,听闻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连忙点了点头:“你还不知道?有巡逻的看见七星岩的人在山上了,不过没明着露面,现在还目的不明,只露了点狐狸尾巴。要不是为这事,你就算是满山乱跑也没人拦着你啊。”郁苏一怔,一时间心中颇不是滋味。说起这七星岩,还是颇有来头的。七星岩倒不是它本来的名字,只因它本是岭南一带的门派,占着个“五湖六岗七岩八洞”的地盘,湖中有岛,岛上有洞,洞中又有河,层层环绕,奇伟瑰怪,方才得此名。且听说此派中没有什么独门技法,门人多是性情古怪之辈,因各种缘由凑在一起,镖箭蛊毒,用法不一。平日里行踪不定,正邪不论。行事作风皆与中原武林迥然不同,总之是处处透着怪异。纵使白鹿宫与七星岩素来不和的传言他早有耳闻,如今摆到台面上来,还是令他有些许怔忪。他犹豫片刻,道:“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