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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进床底,展开被褥道:“四大长老还剩一个,那边必然加强了戒备,下手没那么容易了,姑且让他再多活两天。我在议事堂外隐约听见,说五大门派不日就会赶赴苍梧城,岳海潮也会有对策,所以干脆按兵不动,等他们先落子。”胡不言说好,“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没好好出去逛过。听说苍梧的美酒很出名,明天我去扛几坛回来。”被自己的计划逗得很高兴,剥了两粒花生扔进嘴里大嚼,一脚把春凳踹回原来的地方,摆了摆手道,“累了半夜,好好歇着吧……我得多买两坛,算算时候,紫府的人应该快到了……”胡不言总是有意无意提到紫府君,一提便催发她的相思。其实她心里很感激那人,他知道神璧的存在,也知道她的身世,姗姗来迟不是真的因为他脚程慢,是为了留出时间,让她去做想做的事。盗书的罪终究不能赦免,但可以让她在伏法前不留遗憾。通常报仇的过程中不能一举歼灭所有仇人,那么越到后面办起事来就越难。他在她最难的时候来,借追缉之职行保护之实,倘或真像胡不言说的那样,那她此生大约没有别的可求,只要这一人心,便尽够了吧!可惜不是同路人,她终究不擅长儿女情长,有些感情心里明白就罢了,对方根本不需要知道。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打盹,快到子时了,今晚要是没什么消息,就踏实睡一夜。迷迷糊糊正要入梦,那撕心的嚎哭又传来了。她一个激灵蹦起来,挨在窗后往外看,倒并没有看见前几天的那个怪物,但绵长的哭声比之前更清晰。她有些犹豫,其实明白现在追出去,有可能会落入圈套。但机会太难得,如果错过今晚,谁知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岳海潮连长老的丧事都不出面,大约已经料定当年的遗腹子寻上门来了。趁着五大门派暂且还没汇聚,有三天时间,供她查出他养兽的地点。夜行衣是早换好的,她推开窗,放低身子潜行在鳞次栉比的黑瓦上。当年在波月阁受训,一片瓦当上转腾起落千万次,必须保证瓦片完好,所以现在奔跑在屋顶,连猫都不会惊动。黑暗下身形如线,如果不是夜视能力极强的人,很难发现她的行踪。那似人似兽的长嚎,在寂静的夜里分外鲜明,她听声辩位,果然应上了精舍书生的那句“去城南”。苍梧城的城南地形有些复杂,半座城属于丘陵,但又奇异地出现了风蚀脊。她追踪到那里,凄厉的嚎叫开始变得时断时续,仔细辨别了良久,才最终准确找到那个地方。周围很黑,住户稀疏,暗夜下守门的灯笼像巨兽的一双眼睛,点缀着这片建在石坝上的屋舍。如果猜得没错,上面是用来居住,下面是关押野兽的牢舍。传闻中岳海潮的那件杀人武器,应当就寄生在这里。其实她很好奇,养兽很寻常,一些武林中人都有这个癖好,比如兰战。当年他养豹子,各门中竞技失败者,有的会成为豹子的点心。养的兽杀伤力越强,饲养者便越有面子。但像岳海潮这种“造兽”便有些耐人寻味了,什么样的兽是能创造出来的?并且通过痛苦的驯化,还要听号令,通人性……又是一阵万箭穿心般的呻吟,是一种想哭但无泪可流的绝望。她似乎能够体会到这种痛苦,但又远远不能了解,于是借着夜色的掩护,接近了那处神秘的建筑。外墙光滑,窗户建得离地面很远,约摸有四人高,装满了铁制的窗棂,一根根牢不可破。她观察了一会儿,起先以为只是底楼有意没开窗,但似乎错了。那窗下显然搭有栈道,室内火光熊熊,窗口上不时有人往来巡视。那些人穿着轻甲,戴着兜鍪,窗外的情况倒不甚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室内,并且一直保持下视的动作。崖儿慢慢潜到墙角,向上看,距离窗口很远的地方,有个作加固楼体之用的粗木椽头,她高高跃起借了一把力,然后扬手把跳脱②上的鹰爪抛出去。那鹰爪是暗器的一种,平时看着不过是镶嵌宝石的浪纹,但紧要关头能承载千斤重量。腕上可以固定高度,脚下便能cao控位置。她轻轻踏过墙皮,悄然靠近窗口,头一眼探看,先观察室内的巡防。正如她预料的,有栈道,上层的栈道用来监视底下每一处的细微变化。等交错巡视的人走向两边,她又借机看了第二眼,这一眼有些心惊,原来这建筑不能称作楼,它是一个空心的高屋子,像某个王朝用来储存全国存粮的粮囤,其大和深,简直令人咋舌。脚步声哒哒,又有人过来了,她慌忙紧贴墙壁让到一旁,等人错开了,才得以看上第三眼。一个习惯了刀山火海,也创造过血流成河的人,世上没有什么意外能让她产生震动。然而第三眼,居然叫她毕生难忘。这囤子一样的直筒楼下层,装着巨大的铁栅栏,每根栅栏的间隙很小,足以供人在上面行走,也足以让人对底部的情况一目了然。仿佛是地狱的最深处,关押着十来个人,有男也有女,每一个都被扒光了衣裳。这些人的神智应当不太清楚了,各自蜷缩在一角,脸上的神情麻木而空洞。笼子的另一边,一个浑身发青的男人仰天躺在那里,若说不正常,除了皮肤的颜色,就是过于庞大的体型。他的身量本来就很高,肢体也膨胀得异常,仿佛溺死的人出现了巨人观③。但他是活的,起码胸腔还有起伏,四肢还有微微的震颤。“掌门,时候到了。”崖儿把视线调向那个背对着她的瘦高身影,他负手站着,身上鳞甲在火把下发出乌沉沉的光,那就是岳海潮。他点头示意,笼中执行的人拔了木塞,把一个竹筒探到那人鼻前。躺着的人是有呼吸的,吸入竹筒中的气体后开始抽搐,很剧烈地抽搐,大张的嘴像个黑洞,翻插着两眼,瞳仁雪白。巡视的人这刻也都忙于向下俯视,给了她继续探看的机会,只见那个乌青的人体逐渐转黑,周身浮起了一层水光。水光越来越亮时,忽然绽开了口子,血水倾泻而出,人皮迅速萎缩。然后有什么从那张皮下钻出来,浑身浸透着尸液,无法站立,像蛇一样“游”到了地上。原来是炼人蛊么?那药人是母体,炼出来的叫猾。猾没有皮肤,必须后天合成,如果你给它人皮,它就是人,给它兽皮,它自然就是兽。崖儿缓了缓,试图平复紧张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目睹炼蛊,邪门歪道的蛊术在江湖上是为人所不齿的,没想到岳海潮会疯狂到这种地步。既然地点和内幕都探清了,也算不虚此行。她离开窗,打算先回客栈从长计议,可是一转头,一张古怪的人脸冲进视线。这怪物脑袋小得像颗发育不良的花生仁,双眼却又大得像核桃,慢慢向她掀起嘴唇,仿佛是要笑,但转眼又发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