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丑很快就能抱着出生的小孩坐在檐廊下了，小孩大部分时间是睡着的，且颜良担心他见了风头痛也不许他坐在檐廊上，所以像这天一样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文丑也不想错过。

    生产之后文丑也没有怎么抱过他的小孩，大多数时候都是颜良或者奶妈抱着哄，他在旁边瞧着看，偶尔颜良把醒着的孩子放在他怀里，过不大一会儿就要担心好动的孩子踹到他的伤口

    。文丑有仔细看过那张小脸，皱皱巴巴的不像自己也不像颜良，哭起来的时候脸都涨得通红，声音像喘不过气似的听着很可怜。

    这天文丑坐在门外的蒲团上正发呆看麻雀，刚刚还好好睡在摇篮里的孩子忽然开始放声大哭，惊飞了鸟，拉回了神游天外的文丑。他生涩地把孩子抱出摇篮学着颜良的样子哄，孩子在他怀里抽噎，一个劲儿往他胸口上拱。两只白胖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一不小心揪到文丑的一缕发丝险些要痛得他摔跤。

    药物好像不止让他生了个孩子，也改造了他的身体，先前颜良捧着娇养着他，连风吹过都要放慢脚步，愣是没让他受到一点点痛，如今只是被襁褓小儿揪了下他就要掉眼泪了，察觉到身体变化文丑又觉得眼热鼻酸。

    他不知道他的小孩为什么哭，颜良又是为什么不在呢？阳光明媚的天气，他觉得很冷，但是他的小孩暖呼呼的，所以他抱着孩子在檐廊坐下，蒲团旁边放的是一把胖头刀，文丑知道那是颜良给孩子刻的。这个家里到处都有颜良布置过的痕迹，小胖头刀和小兔子，怕小孩会爬了摔下台阶，所以颜良又做了矮矮的护栏。

    颜良爱他，所以也疼爱他们的小孩。文丑已经不再害怕回忆小时候，因为父亲不爱他的母亲，所以连带着不爱他，因为夫人贱看他的母亲，所以也贱看他。但颜良始终是特殊的一个。或许连父亲都觉得他的美丽有利可图，但颜良看他的漂亮只是漂亮。

    世人总是不理解为何兄弟相爱，觉得肮脏，但他和颜良早就见过比这肮脏更肮脏的世界。索性两个人抱在一起，世人皆苦，爱拯救之。

    小孩分泌的口水都要将他胸口衣领打湿，文丑轻轻从他的手里解救自己的一缕发丝，小孩啊啊地叫，像是迫不及待要和他说话了。

    你想说什么呀？

    文丑把孩子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头。

    你也想父亲了吗？父亲去哪里了呢？

    文丑抱着小孩在院子里走。

    颜良回来时就是这样的光景，太阳光照在地面上，照在他的爱人和孩子身上，文丑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孩子小小一团塞在他的臂弯里睡得正安稳。

    他放下手里买的菜，悄声走过去。他总舍不得文丑抱孩子辛苦，心里却爱极了这样的场景。文丑的奶水很少，几乎算是没有，但即使没有哺乳系结，他们的小孩对文丑依然有天生的依赖，只要在文丑的怀里就会乖乖安静下来。

    饿了吗？累不累？今天吃炸鸡块好吗？

    颜良，我和孩子都很想你，下次回来早点呢。

    颜良简直心软的不行，亲了亲文丑的唇，一只手接过孩子，另一只手拉起文丑回了家。

    我会早些回来。

    颜良和文丑在他们的小院里养孩子，孩子长大点了就开始往外跑，在绣衣楼里追狗撵鸟。他四岁了，小的时候因早产而瘦弱的身体被两口子养得胖墩墩，像只小牛犊一样在楼里横冲直撞，只在文丑面前装乖。文丑知道自家孩子什么德行，每次要教训他他只往颜良身后一躲，然后被颜良提溜着起来被文丑打屁股。

    爹爹打他屁股他也还是最最喜欢爹爹。

    孩子最喜欢楼主，每次他溜进楼主的书房总能得到一小包楼主的零食碎嘴，在家里颜良都不让他吃这些，可他明明看见父亲买了许多各种各样的零食喂爹爹。然后爹爹就会亲亲父亲，他小但不傻，听楼里的姨姨说，这个叫贿赂！他也想爹爹亲亲，于是从楼主给的零食里挑出最爱吃的几样献宝似的偷偷献给爹爹，结果当然是被颜良发现，让他在檐廊下举一炷香的小胖刀，他气呼呼，文丑看着好笑去亲亲他嫩嫩的小脸，小孩又立马开心地笑起来。

    小孩喜欢楼里新的那一窝小狗，经常和傅融蹲在狗舍前看小狗吃奶睡觉。

    副官叔叔，小狗什么时候会长大呢？

    多吃几天奶，过两天就能睁眼了，然后会跑会跳，就会长得更快。

    副官叔叔，我好喜欢小狗，我也想快快长大。

    我也很喜欢小狗。

    等到要吃午饭小孩才急匆匆跑回去，父亲招呼他洗手吃饭，他却要磨磨蹭蹭扭扭捏捏钻进文丑怀里扒在他胸口，去闻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怎么了，又闯祸了这是？

    爹爹，我要喝奶！

    颜良正端着碗筷过来，闻言差点翻了餐桌。

    嗯？文丑看着孩子严肃的rou乎乎的小脸，为什么要喝奶？不喜欢父亲做的饭？

    那一定是中邪了，没有人会不喜欢颜良做的饭，文丑自信想着。

    副官叔叔说小狗喝奶会长很快，我也想早点长大保护爹爹和父亲。

    小孩年纪小，但是却见过父亲和爹爹身上的旧伤，他去问了高览叔叔，才知道爹爹和父亲都是大将军，身上的伤都是打仗时受的。

    虽然孩子小小的四岁脑袋理解不了高览为什么要对着他身旁的石狮子说话，但是他懂了，有人和父亲爹爹打架，那他就要保护爹爹父亲！

    于是小孩狗也不撵了，鸟也不扑了，学着楼里的暗卫一般悄悄“保护”自己的爹爹和父亲。

    但是他很快发现大人完全不需要小孩保护，路上有条水沟，小小的他要废大劲了才能蹦过去，但是爹爹长腿一迈如履平地。要下台阶了，他想拉着父亲带父亲一起下，可是却被颜良直接提溜着三步做两步下去了。

    爹爹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文丑抱着孩子给他数，檐廊上的燕子回来十次了，你就长大了。

    我懂了爹爹，要过十个生辰我才会长大。

    孩子出生在春天，小时候问文丑檐廊上的燕子怎么不见了，文丑对他说燕子专门给你来过生辰呢，它们飞过来告诉我们斓儿又长一岁了，过完生辰它们就飞走了。

    后来小孩又长大一些，颜良告诉他，等你有了一个希望保护的人，你就真正长大了。

    小孩挠挠头，可是我已经有想保护的人了，你和爹爹，但爹爹总说我还没长大。

    是除了爹爹和父亲的人，父亲会保护爹爹呢。

    小孩害怕从隐鸢阁来的白发仙人，那时他被颜良教规矩，一板一眼地给史子眇行礼，喊他史君。史子眇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孩，多可爱的孩子呀，刚想去抱一抱小孩儿却躲去了文丑身后，连个小脑袋都藏得实实的。

    史君很挫败，直到看见小广才高兴起来。

    小孩害怕史子眇一部分因为他总是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吃，看上去能吃，但感觉很危险的东西，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一来，那个扛着斧子的大个子也要来了。

    记事起，华佗对小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小孩这么大了？真神奇，好想解剖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