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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神色如常,但孟宓晓得他生气了,他这个人怒到极致,反而没有太多宣泄的东西,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教人不寒而栗。孟宓委屈楚楚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眼巴巴来瞅他,“僵的。”桓夙抿了抿薄唇,孟宓又嘟囔:“你喂我。”一炷香的功夫,楚侯端来的碗便空了,他伸指将孟宓嘴边的米粒擦了,才放下碗,清脆的一声“铿”地砸在孟宓的心头,她便知道要算账了,孟宓不能让他抢得先机,四肢恢复生机之后,飞快地宛如一只乖兔子似的往楚侯怀里拱,“你别生气,别生气……”她哄他,也只会这三板斧了,除了复述,便是复述。桓夙压了压唇,深沉的眸,幽邃不可测,“孤该生气什么?孤的王后,这么争气。”连冷嘲热讽都来了,孟宓激灵了一下,转而谄媚地拍他的背,“不是没事么……就是,孩子他想你……我又闹不过他,只能来找你了。”说着,孟宓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眸像剔透的溪水,像半透的墨玉,温软如花苞的脸颊冻得通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全是爱意和眷恋。桓夙拗不过她,真心觉得她那个借口滑稽,又气又笑地吻她的额头,“罢了,以后再这么不计后果地往前冲,孤要罚你,重重地罚。”孟宓吐了吐舌头,傻兮兮地吐舌,却被他火热的唇堵了下来,丁香小舌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陷入了一团火焰般的温软唇舌之中,孟宓微微睁大了眼,近在咫尺的楚侯已经阖上了眼帘,尽管有意隐藏,孟宓还是察觉到了,他漆黑的睫羽上伶仃坠着的细微的水珠。她,是不是又吓到他了?孟宓有点心疼。“孟宓,你——”孟宓又回吻了他一下,从来不敢这么放肆胆大妄为的孟宓,居然敢亲他了,桓夙微微一怔,而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已经结束了,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余悸未消地说道:“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不好了……”做噩梦了?他虽然没多说什么,也知道孟宓何以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赶来见他,胸口既酸,又暖,孟宓紧紧拽住了他玄色的袖摆,怀着一腔孤勇,视死如归:“以后,你,要抱着我睡。”说完便脸红地垂了脑袋,只等那个一丝怒火也不剩的夫君将她捞起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笨。”他不会告诉她,他也想抱着她睡,想了很久,从分别那一日开始。孟宓安逸地躺在楚侯怀里又沉睡了,这一次比寻常要安稳许多,也不再有噩梦侵扰,桓夙为了迁就她并不安分的睡姿,将她的腰肢抱在怀中,斜歪在一旁,而白帐外隐隐传来了喧闹声,桓夙眼眸微冷。原本是蔺霁,今晨醒来要出军帐寻食,自那日与桓夙谈判决裂之后,他本以为桓夙会将他这个无用的郑国公子杀了,或是软禁,但都没有,在楚国的军营里,他和殷殷都被奉为上宾,楚侯的气度令人心折,蔺霁已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但今日不同,他才在军营走了两步,与一对巡视的人打了个照面,忽然,那群人宛如受惊了一般瞪着他,然后毫不迟疑地举着长矛刺来,骤然发难,蔺霁措手不及,幸得曹参走来,“发生了什么?”一名举着长矛的将士,愣愣地转头,“将军,这是……”曹参多看了眼蔺霁,也是愣了一下,“你——是公子霁?”蔺霁终于觉察到有何处不对了,今日起来,便觉得脸皮清凉,呼气有些滞塞,与寻常不同,听到曹参这惊疑的问话,登时一凛,点头,那群披坚执锐的甲兵便散了,蔺霁拨开人群往回走,他原本是要寻殷殷的,但帐篷里却没有人,蔺霁取了悬在床榻边的长剑,剑锋出鞘,凛然寒光,映衬出那张温润清如水的脸。如梦如幻,足以引得天下女子痴迷的一张脸。可这不是他的!蔺霁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在军营里,有易容之术,并且能让他在无知无觉的境况之下换脸的,恐怕只有一个人。可是她用的是蔺华的,偏偏是蔺华。那个她曾喜欢的、眷恋的、不顾一切要嫁的人。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那一声声缠绵柔软的“公子”,突然变成了一场场一戳即破的谎言,而他,就在这个圈套里,像个供人取乐的笑话。蔺霁眼风清寒,他将长剑全然出鞘,剑锋划过面容,正要挥剑落下。“公子!”殷殷用簸箕抱了一团红枣从后脚跟进来,突然,那簸箕砸在了地上,殷红干瘪的枣子四散开来,殷殷要飞奔过去,脚下却踩到了突兀的几颗枣儿,不留神滑倒在了地上,“哎——”殷殷吃痛,但蔺霁的剑已经停下来了,他提着剑柄缓慢地走来,此刻他是蔺华的模样,温润清绝,宛如镜花水月般迷离,但那双眼,却不同于蔺华带着微微的桃花色,反而显得清冷濯尘,又朗朗昭昭,他生得太阳刚了一些。殷殷都揉着压痛的手腕,仰头,眯着眼睛打量自己的杰作,蔺霁俯瞰的姿态显得高高在上,却又恼怒地死盯着她,殷殷终究意识到不对了,忙开口解释:“公子,我开了一个玩笑——”不知怎么了,他的眼光冷得殷殷一个字都不敢说。他从来没用这么失望、悔痛的眼神对着她,何况此时,那剑锋隐然的寒意,逼得殷殷轻哆嗦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殷殷被他抱了起来,毫无温情地扔进了青灰色的褥子里……作者有话要说: 行了,两个男人都生气了,好样的。☆、第79章情深蔺华端凝着目色,修长的指托起一只精致的朱红色机关雀,模样玲珑,看似轻盈纤巧,实则暗藏机锋。对着明黄的珠光,这只雀儿宛如要振翅而起,仰着颈,猩红的赤羽连根根羽毛都纤毫毕现,蔺华蹙了蹙眉,这个雀儿,比张偃那只还要精致,还要简约,并且更栩栩如生,虽然仍是落入了他的罗网之中,可是……微生兰不愧为微生兰。泛着一缕缕紫光和银光的湘帘,宛如雾气般一**涌起,张偃在定了定神,忽然,眼中掠过一抹凶意。“张大人。”张偃前脚才迈出庭院,身后落雪如棉,皑皑地攒了整个假山池沼的白,张偃回眸,只见来人拥着狐裘暖衣,淡淡提着笑,勾人的眸上翘,孤瘦的青年唇色淡薄,噙着一朵浅然的笑意。“炎光公子。”张偃识得此人,也是精于奇门遁甲的人,亲属死于楚国的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