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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就显得家里很冷落,予舟比我还晚回来,仍然是一进门就扔了外套,领带也扯松,走到餐厅,看见我。我把刚做好的汤端上桌。“别看了,坐下吃饭吧。”我做了许多菜,在厨房里的某个瞬间忽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句关于婚姻的歪理,说是出轨的一方往往因为愧疚,而表现得特别好,许多疲倦的婚姻就是靠这样维持下去的。我虽然没出轨,不过这道理好像也适用。予舟大概也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对他这么好,冷着脸坐了下来。那法国大学要求我十天后去学校报到,我敢打赌到时候予舟一定比我还先到。他总是这样的,什么都不说,关键时候吓你一跳。饭后我把盘子一个个放进洗碗机里,正开着水冲呢,予舟忽然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我。他的身高,把头靠在我肩膀就有点勉强,但是他似乎很疲倦,我闻见他身上有雪茄的味道。予舟不怎么吸烟,纪老爷子却有收藏雪茄习惯,其实予舟算是这一代人里最叛逆的,从成年到现在,没有一件事是顺着纪家人心意的,最过分的自然是跟我结了婚,纪老爷子气得短寿十年。“怎么了?”我轻声问他:“累了吗?”他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喜欢一个人,就有这种魔力,他还没说什么呢,你已经先心疼得不得了了。“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我轻声安慰他。很快我们就会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这十年的时光,就当做一个错误好了,时间还早,我们都来得及回头。你还会有很精彩的人生,我也能渐渐愈合,过自己的日子。予舟,即使是你,也不能什么都拥有。你总要习惯失去。“要是我不想结束呢?”他问我。其实我知道他并非询问,他是纪予舟,他从来不需要从任何人那里得到答案,他只要一意孤行地做自己的事就好。他像庞大的恒星,可以搅乱所有人的轨道,强迫你围绕着他运行,他的光芒太耀眼,在他身边你甚至找不到自己在哪里。“予舟,帮我做件事好吗?”“什么事。”“我想知道我是谁生的。”我问他:“你说过你能找到他们的,对吗?”予舟没说话。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以为我在通过这个转移他注意力。但我真的只是想知道而已。毕竟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好。”我听见他答应我。第三十二章傲慢接下来这几天,基本是邢云弼和纪予舟两个在比拼效率了。美国是我盲区,我毕业旅行去的英国,师兄师姐也基本都在欧洲那片,凭我对美国仅有的了解,我猜邢云弼应该是通过自己公司替我拿H1B然后转永久居留,不过也难说,毕竟网上可以查到他公司律师,全美排得上字号,也许有捷径也说不定。可惜时间还是太紧,最终选的还是吕畅这个名字。予舟反正是什么都不跟我说,每天行色匆匆,深夜回来,我被折腾得够呛,不过反正是末日狂欢,我也挺配合。白天我除了整理东西,就是去沐老头那转一转。沐老头年纪也大了,沐蓁还什么都不懂,仍然是小儿女心态,沐老头临画时我在旁边打下手,调调色什么的,沐蓁就跟个小跟班一样在旁边跑来跑去,欢脱得不行,我问她开心什么,她也不说。估计是跟小孩儿一样,看见家里大人吵架又和好了,就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比过年还开心。沐老头手还是稳,脾气也是和以前一样别扭,他用手把硬毫笔的笔锋捏扁成一个小刷子,来画鹤羽,我不过在旁边叫了一声好,他就瞥了我一眼:“你要学的还多着呢。”我笑着说:“是是是,一定认真学。”“签证办下来没?”“办下来了。”不知道是因为那学校名声大,还是法签好办,几天就下来了。“到那边给我好好教,知道吗?别丢了我的人。”“知道的。”如果说我这二十六年下来,究竟对谁有亏欠的话,也只有沐老头了。我一辈子没遇到过称职长辈,只有一个沐老头,一直管着我,管不住了,也生过气,我一回来,他又把我当亲传弟子,毫无保留地替我筹谋。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丢的,所以一往无前,连命也不要地追随着纪予舟。现在真要走了,发现自己拥有的也不少了,不然不会这样舍不得。如果再回到十五岁,见到纪予舟,一定不会那么奋不顾身了。我不想弄得连自己名字都丢了。十天一眨眼就要过去了。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常感觉自己像老鼠,偷偷摸摸把东西全搬进自己行李里,其实仔细看看也没有多少,多半是瑞瑞的,他最喜欢的玩具,他最喜欢的小毯子,走哪都要带着。我反而没什么东西。成年人了,能有什么是真正丢不下的呢?我密谋逃跑的事,估计卫平也知道。因为离去法国还有三天的时候,我在花园里和等予舟上班的卫平狭路相逢。他这个人人如其名,做事总之是一个“平”字,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跟我搭话。“林先生,早上好。”“你也好。”我是提着壶去给海棠花浇水的,穿得很宽松,盛夏的早上很凉快,花园里还有露水。卫平安静地替我隔开了小路边垂下来的花枝。“谢谢。”海棠花正在生根,花匠养得很好,上面用黑色的网布遮阴,海棠树枝上长出许多嫩绿新芽。我们站在树下,看着水慢慢渗入泥土中。卫平终于忍不住开口。“林先生,我最近明白一个道理。”“什么道理?”“很多事并不是你看上去那样的。”果然是卫平,当年从学校里就最老实的人,换了别人,不说打个机锋,怎么都得用个劣质的比喻来做开场的。也唯有对卫平,我没法像对其他人一样攻击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如果连这样的好人都不站在我这边的话,那只能是我自己做人的问题了。“那事情到底是怎样呢?”我抬头看着他眼睛:“就因为你们有理由,所以我就得体谅?因为你们有真相,但是没法说出来,我就得守着假象过日子?那跟没有真相有什么区别?”卫平大概第一次见到我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怔了一下。但他不是习惯争辩的人。他只能默默地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开了。你看,我也不想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应激过度,一碰就炸,但我的耐心无时无刻不在被消磨,我迟早会变成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