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书屋 - 耽美小说 - 犯罪小队(H)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许是欧文眼睛旁的疲惫,或许是他贴在额头上的黑发,或许是他呼吸的节奏……总之有一个细节,或者几个细节,让迈克尔在欧文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

“你可以开始了。”迈克尔说,他想了解欧文,更深的。

欧文深深吸了一口烟,用颤抖的手指夹住烟,又慢慢吐出烟,停顿了好久,才开始说话:“从最开始说。我对你说,我要从最开始告诉你。”他说话时没有看迈克尔,只是盯着面前的虚空,“我死在你手里了,而你要知道我是谁。所以我给你说故事,让你知道你杀了谁。

“刀子和绳索放在你的脚下,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杀了我,很害怕,可是都不重要了。就算痛苦,也是一瞬间,对我的一生来说,都是一瞬间。

“但我想你听我说完我的故事,等我死了这些事就只是一个平庸死人的过去了,讲述的时候或许它是活着的,是活着的故事。我求你在杀我之前给我二十到三十分钟,如果我能够在二十分钟内说完的话。你说可以,可是要每五分钟切掉我的一根手指,我还是同意了。

“你先切掉了我的第一根手指,血溅出来,疼痛让我尖叫不已。为什么我不直接让你杀死我?我后悔了。可是在死之前得有人了解我。我还是这么想。我只能忍着疼痛继续说话,离我的死亡只有一个小时了。现在我们是陌生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可是一小时之后,你就会变成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真讽刺。我看着失去的那根食指,它好像早就不属于我了。很多年前就不属于我了。可真让我难过。

“一年前我开始成为自由职业者,偶尔会有工作来找我,拍摄一个人,写三流犯罪杂志的稿件……我一个人住,上一任女友和我分开已经七年了,我有过三个女朋友,很难说她们了解我,我试图了解她们,结局很糟糕……不,应该从最开始说……最开始我有很普通的父母,我没有遭遇过虐待、抛弃、冷暴力,什么都很普通。我在叔叔家住过一段时间,他们对我很好……什么都不是我的。我很小心,每天整理房间,把作业完成。从小到大我不逃课也不出去鬼混,我保持一种秩序,这种秩序很重要,不能太混乱,不能太整洁,在中间,才觉得安全。弟弟出生时,我从叔叔家回到自己家住。我想象怪物,很多怪物,它们或者对我说话,或者把我吃掉。有一年下雪了,雪很大,我在雪中摔倒,膝盖磕到了一块石头,流了很多血……也不算多,没有我手里的血那么多……太痛了……可是我必须继续说话……当时膝盖旁边有一条血管磕破了,不停流血,去医院时,医生把它焊起来,我闻到了rou烧糊的味道。当晚我梦到失去了膝盖,大腿和小腿分开了,膝盖以下在奔跑,膝盖以上站在原地……”

欧文把那支烟抽完了,迈克尔看着他的侧脸。他是这样的孤独,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借口去孤独。他不知道孤独不需要任何借口,即使家庭美满,人们还是会体会到孤独。

迈克尔并没有期待欧文会这样详细地讲述他自己的事,他把死亡的场景和一生的讲述结合在了一起,构建了一个有他、也有迈克尔的故事。这可能是迈克尔听过的最好的一个故事了。

迈克尔凝视着欧文,欧文凝视着前方的虚空。

烟蒂还夹在欧文的手指间,他颤抖的、细瘦的食指在故事里已经不见了。下一根被砍掉的手指是哪一根呢?

“成年之后我和父母的联系变得并不紧密,我的弟弟更符合他们对儿子的想象。刚从叔叔家回到自己家的那一年,我尽力表现得让他们喜欢。如何让人喜欢?也许我不知道。可能我不适合……还可能我没有学会。我的弟弟长大之后,我也试图做这件事,更多地说话,更多地表达观点,希望有些话让我的父母觉得我和他们更亲近了……不过让人喜欢是天生的,不是学习得来的。有的人天生会,有的人天生不会。就这样。你听到这里,打断了我的话,开始用小型电锯切我的中指,太痛了,我看着带血的电锯转起来,看着它移动到我的手边,然后我闭上眼睛……我听见声音,先是电锯的声音,然后是我自己的尖叫……我又失去了一只手指,它被你摆在桌子上。血流进木头缝里,你永远也洗不掉桌上的血迹了。我永远在那里。你给了我一只烟,但我已经不能用右手抽,只能用左手。我开始抽烟,然后问你我讲到哪里了,我快要忘记我讲到哪里了,它不是个完整的有剧情的故事,只是一些普通的片段,从哪里开始都一样。颠三倒四也一样。然后我继续说……

“我研究杀人案件,不凭借电影和电视剧的演绎,而是根据当时的报道、报纸、曝光出来的现场照片拼凑一个属于我的真相。我想过被一个杀人犯杀掉,想过很多次……但不像现在这样,我的梦里没有罪犯在杀我之前听我说这么长的话,我也不会说这么长的话。再给我一根烟吧……”

欧文在对构想里的迈克尔说话,也在对现实里的迈克尔说话。

迈克尔凑近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把另外一根烟塞进他干涩的嘴唇,用烟蒂代替嘴唇亲吻他。他为他把烟点燃,闻他头发上的味道。

欧文开始用左手抽烟而不是右手,在故事里,他已经失去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我很想知道罪犯们是怎么想的,想知道死者在死前遭遇了什么,如果是我,我又会作何反应?这些对犯罪事实主观臆断的还原,为我的生活带来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我开始写博客,录电台节目,并没有人太在意它们,很像是它们只为我和我心中的怪物而写。我很早就开始把这些想法变成文字片段,我试图给特蕾莎看,她希望我去看心理医生。她是我的第二个女友,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我想不起她的脸了。我和她们做`爱,只要一些细节,就会让我很感动,我感受到的和她们不同,她们感受到的被我忽略了,我感受到了也被她们忽略了。我们互相伤害。

“从黑夜里回家,能看见屋里的光,如果晚上才回家,我离开时就会开一盏灯。为什么不养狗呢,它会等你回家,你问我。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无法对它们负责?它们离开时我会伤感?或许是太麻烦了。

“有时候人会最后一次说再见,说很多遍,直到真的最后一次。我坐在酒吧里抽烟,感到我更喜欢一个人度过。安妮说我老是心不在焉。和她分手之后,我猜测我确实更喜欢一个人。不养狗,不养猫,可以拥有蚂蚁。血从我的手上往下流,疼痛让我哭了,我只能继续说话,分散注意力。我开始在脑海中构想我的葬礼,它是怎样的?哪些人会来?谁在我的葬礼上说话?说点什么?我的尸体呢?警察找到我的尸体了?还是你把它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