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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价还价

    赫尔佳原形毕露后,霍斯特饱受折磨,濒临崩溃,对上帝的承诺如同一根细线将他岌岌可危悬挂在地狱的上方。这栋房子成了那女人的的猎场,她把玩着养父的痛苦,在嗅到他愈发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后兴奋的露出獠牙,而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应景的翻过身子,露出肚皮,他的心理和身体状态只能勉强维持清醒,苟活在赫尔佳的身边,一举一动都给她带来许多乐趣。事实上,赫尔佳把养父无害的挣扎当成了消遣,她的“愤怒”往往带着些表演的色彩,铺垫一次次更残酷的殴打。她甚至有些期待对方的反抗。

    过去的几周里“父亲”展现出的情感和人性比过去十年更多。她几乎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折磨霍斯特,剥下霍斯特层层叠叠一丝不苟的礼仪,就像剥下他的衣服,直到露出不曾示人的隐私。这是一场实验,重新解刨,认识,研究霍斯特的实验,在这个过程中,纵使痛苦,他却实实在在的变得越来越像人了。而这让赫尔佳感到奇妙而刺激。她的好奇和求知欲让她愿意时不时的放缓强jian的进程(没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骇人听闻),因为她相信这是不可逆转的过程。一旦失去贞cao,他就被破坏了,变成碎片,虽然美丽依旧,总归失去了一点意思。

    霍斯特从未停止让他的女儿惊奇,眼下更是如此。

    他要求两人下楼谈谈,步履蹒跚,撑着手杖,却似乎难得的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和神志。赫尔佳动作轻快的跟在他身后,好像要去郊游。

    他们即将分坐在桌子两侧,仆人端来茶水,霍斯特认出那是在装修房子是把箱子搬进书房的年轻人。他似乎变得更谨慎了些,但依然好奇,目光投向霍斯特明显布满泪痕的脸颊。

    “这里不需要您的出席。”霍斯特用嘴唇粘了一点茶水,随后示意那仆人将它带走。他迫切的需要挽回一些颜面。

    仆人离开时正撞上赫尔佳,她披了一件晨衣,语气依然轻浮。“对茶不满意么,父亲?真是可惜,亲爱的老管家不在了。约翰,做个好孩子帮父亲重新烧一壶。” 她很聪明,从不当着别人的面侮辱霍斯特,也绝不允许仆人随便上楼。

    “我彻底放弃对财产的全部权利,包括南方的房产。” 霍斯特打出全部底牌。

    “多么慷慨。” 赫尔佳仰着身子居高临下的打量他,隐隐觉得兴奋

    “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允许我离开。霍斯特避开她灼热的视线,“完整的离开。”

    “完整的离开?你像是讨价还价的妓女。” 赫尔佳残忍的嘲笑道,“就算我允许你离开,你能去哪里?一个身无分文,没有一技之长的瘸子,难道打算乞讨度日?”

    霍斯特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未来的迷茫已经超出考虑范围。“你为什么在意?知道我不会影响你的继承权还不够么?”

    “但您还欠我钱,五万多个金币呢。” 赫尔佳说,“别做梦了,我的好父亲,您不可能离开的。”她站起来,懒洋洋的伸展着四肢,轻快的走向满脸戒备的霍斯特。

    赫尔佳抓住养父的手腕,好像要把他吊起来一样抬到半空中,吻了吻无名指上刻着C.H的古老戒指。她的嘴唇从戒指滑倒第一根骨节,慢慢蹭过整根手指,最后停留在指尖。霍斯特像他钟爱的中世纪宗教画上受难的圣人一样,垂着头,脸庞被阴影遮住,几乎有种艺术化苦难的味道。

    因为这个动作,赫尔佳可以清晰的看见他苍白的后颈。那么细瘦,掐住他和扼死一只天鹅一样轻松又罪恶。她幻想男人死去的模样,一如她小时候常做的那样。从死亡徽像一样的完美侧脸,平静单薄的嘴唇,扣在一起的瘦削手腕到穿着黑色羊毛袜却依然隐约可见的脚踝,全无血色的霍斯特安静的躺在深色丝绒布料上,好像送给天堂的珍贵礼物。赫尔佳不希望霍斯特死去,但她喜欢死亡附带的,连霍斯特都无法反抗的无力感。她渴望霍斯特失去力量,任凭处置,比如现在,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单手掐着脖子把霍斯特钉在餐桌上,任凭他扭动哀求,哭泣怒骂,也不放手。她可以扒下他的裤子,用餐刀夺去他的贞cao,然后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养父忍着巨疼收拾身上的狼藉。

    她半是满足半是可惜的打了个哆嗦,松开他的手腕,“晚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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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赫尔佳和亨特牧师来的车夫名唤欧尔纳斯,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他从十六岁起开始驾车,如今已经三十三年了。“和咱们的好耶稣传教的时间一样。”他这么介绍自己。他没孩子,为了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耽误了婚姻大事。母亲死后他娶了个健壮的寡妇,比他大四岁,跟塔一样,不很漂亮但也不难看。人们叫她芭芭拉大娘,欧尔纳斯则称她为亲爱的。她的第一段婚姻持续了十三年年,对方是个萎靡的蜡烛匠,比她大很多,得肺结核死了,留下正值壮年芭芭拉和一个女儿。好在她很快得到了一份旅馆的厨娘工作,并与老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芭芭拉的女儿安娜在音乐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为了支付音乐学院的学费,芭芭拉不得不找份更赚钱的营生。她带着尼克莱特老板娘的推荐信找到了巴瑞斯管家,在霍斯特府上找了一份半是保姆半是厨娘的工作,照顾主人的养女。赫尔佳出逃后没多久她也被解雇了,回到尼克莱特的旅馆里,因为还算不错的积蓄和离职金,芭芭拉成了备受追捧的未婚女人,她本不想再婚,但欧尔纳斯不一样。“这个年轻小鬼,”她告诉尼克莱特,“他让我挺快乐,让我觉得像个姑娘。“

    他们在安娜的伴奏中结婚了,尽管两人都到了中年却也激情不减,过着法式小说欢快大结局一样的生活。欧尔纳斯虽不能生育但身体还很硬朗,哪怕芭芭拉赚的足够两人使用,但出于男人的尊严和个人爱好他还是坚持每天当车夫,直到黎明才回家休息。

    这晚欧尔纳斯的生意不太好,他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头上含着那只被磨的光滑的烟斗,打算抽完这份烟草就打道回府。他想赶在芭芭拉醒来前洗个澡,然后和她腻歪一会儿再送她去拜访安娜。她刚刚当了祖母,每天都高兴的不得了。

    “请问去圣约瑟夫修道院多少钱?”

    欧尔纳斯低下头,看到一个穿着全套黑礼服,带着德比帽的虚弱男人。他怕冷似的缩着身子,步伐不稳,嘴唇发灰,眼神飘忽。

    “一个人?“

    男人点点头。

    “没行李?”

    他默认了。

    欧尔纳斯摆出两个手指。

    “两个列伊?”

    欧尔纳斯哈哈大笑,差点跌下马车。男人赶忙示意他小点声。欧尔纳斯擦着眼泪问他,“您是生活在城堡里么?两个列伊顶多能买半打鸡蛋。我说的是两个金的。”

    “行,只要能在天亮前到。” 男人拉车车门就要爬上来。看着客人急切的模样,欧尔纳斯改变主意了,他决定在这个看上去又蠢又有钱的家伙身上大捞一笔。

    “等等,你说的是天亮前到?”他把重音放在最后几个字上,“到城外的圣约瑟夫修道院?”他摆摆手,就要把男人推下去,“那我可做不到,老爷。我的老马不能跑这么快,它会受伤的。您得知道,我跟它比跟我爹都亲。它养活了我和我老娘,还有我老婆和孩子。我爹可一点没喂我吃过饭。我不能让它这么跑,不行,老爷,您等明天再走吧。”

    男人看上去要急疯了,他一边从口袋里掏硬币一边说:“我可以加钱,我必须今晚走,我没法等。我可以加钱。”

    欧尔纳斯假装苦恼的抽了口烟,忧郁的吐出一个漂亮的圈:“哎,谁叫我是个基督徒呢,您看上去也是个体面人,哪个体面人没遇到点儿急事过呢”他拍了拍马结实的臀部说:“怎么样,老弗兰克,能努力帮帮这位老爷么?”

    那客人露出近乎讨好的僵硬微笑,他显然不擅长,却还是逼迫着说些破碎的客套话,类似于,上帝保佑您,辛苦您的马之类的。

    “三十个金币。”欧尔纳斯说,“保证您到。”

    “您疯了?”男人声音稍稍大了一些,接着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您涨了十五倍。”

    “这不仅仅是路费,还包括封口费。您看上去惹了事儿,不,不,我一点也不关心您惹了什么事儿或谁在找您,您可以杀了主教我也不在乎,谁没遇上点麻烦事儿过呢?要我说,只有耶稣才会坐着等罗马人抓他,咱们可不敢说自己是耶稣。我不关心别的,我只负责送您到圣约瑟夫修道院,然后忘掉您,彻彻底底的忘掉您。如果有人问起您,我就是鸡叫前的彼得,我从来没见过您。”

    男人摸了摸口袋,难堪的垂下头。“我的钱不够,也许您能把我送出城,我可以步行过去。”

    “您走不了那么远的!这样,您告诉我,您有多少钱,咱们一起来想想怎么办。”

    “十一个金币。”

    “这可难办了。”欧尔纳斯用烟斗嘴儿敲击着牙齿,啧啧吸气。他用余光打量着男人,想找出些值钱的玩意儿,“十一个金币加您的戒指和袖扣。

    戒指?

    男人迟疑的摸了摸自己的戒指,那是纯金的,上面刻着铭文和花体姓氏,价值远超十九金币。“我可以给你袖扣,但是戒指不行。”

    “我要戒指。”

    他咬了咬牙,像割舍一块rou一样摘下那枚从未离身的珠宝,“珍惜好它。”他恋恋不舍地说。

    霍斯特先生消失了,圣约瑟夫修道院多了位隐居者,而那仆人还不知道自己会因为忘记锁门倒大霉。